康娃不愧年纪最大,很快听出夫子夸别人就是在夸自己的言外之意,忙踩着台阶就往下爬:“是啊,都是夫子您教的好。”
男孩儿们都不傻,经康娃一提醒,深知夫子脾性的他们很快反应过来,如果还想赶上回家吃饭,最好顺着夫子的心意。
否则被他老人家瞧出端倪,那可真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不信你瞧,“贴心”的小九连夫子的独家利器大戒尺都搬过来了。
要知道,夫子一生孤傲,学识渊博,深受村长赏识。大人们也很敬重他这个曾中过举人却对做官不感兴趣的文化人,纷纷以能跟夫子结交为荣。
不仅如此,夫子还散了半数家财在村里建了座学堂,亲自教授课业。不以盈利为目的,只收取少量的费用来维持学堂日常开销。
除此之外,夫子甚至还放下身段,主动到有学习渴求却不能走进学堂的孩子的家里去游说,只为了说服家长们改变主意,把孩子送进学堂里。
全村人都知道,夫子毕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村里的娃娃们不要囿于眼前,通过知识武装自己,有朝一日能走出深山,改变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命运。
因而,夫子的大戒尺在村里就相当于皇帝赏赐的尚方宝剑,指哪儿打哪儿,绝不放过任何一个犯错的学生。
被打的人从不敢吭声,更别提跟家里告状了。因为连三岁小儿都知道,夫子德高望重,是不会冤枉好人的。
以至于他们这群孩子,即使在家里再调皮,也不敢在夫子的课堂上作乱。因为久而久之,一看到这把有如最锋利宝刀的大戒尺,就习惯性的忍不住要低头伏法。
试问,大戒尺在此,何方妖孽胆敢造次?
换句话说,没人能逃过夫子大戒尺的制裁,即便能侥幸逃过,也免不了夫子一番语重心长的教育。
要知道,夫子那两瓣薄薄的嘴唇本身就是村里最快的利器,从来无人可敌。
于是,男孩们纷纷点头应是。
夫子见此,满意的捋了捋自己标志性的山羊长须,正准备收工回家,却在转身瞟到一旁垂着脑袋的小九时,想起什么来,又把身子转了回去。
这个动作让男孩们如临大敌。
“差点忘了,刚才小九急急忙忙来找我,说是有人在以多欺少。老夫生平最痛恨仗势欺人的恶霸宵小,被我逮着了,绝不姑息。小九这孩子还小,不可能撒谎,说的是谁,你们自己站出来吧。”
众人刚放下去的心瞬间悬到了嗓子眼儿里,满目一片安静,没人敢说话,唯余两股战战兢兢。
却有人不怕死的开口了。
“回夫子的话,小九确实没有撒谎。刚才她路过这里,见我们几个围成一团,误以为我们要聚众滋事,担心有人受伤,知道您最秉公无私,所以才急忙去请您。其实她误会了,我们刚才只是在比赛斗鸡腿。刘星刚一不小心还摔了一跤,不信您问他。”
“对啊,刚才我一屁股坐到地上,现在屁股还跟开了花儿似的,火辣辣的疼呢。”
狗娃忙顺着台阶往下跑,趁人没注意,悄悄剜了眼郁珏。这么多人,偏偏把我推出来被夫子训,我狗娃表示不服。
“说了多少次了,什么屁股啊,粗俗不堪!最后再说一遍,那叫臀部!文化人,时时刻刻都别忘注意自己的形象,记住了没?”
“记住了,夫子教训的是。”众人异口同声。
夫子点点头,话锋一转,满脸向往之情:“年轻就是好啊,还可以斗鸡腿儿,老夫小时候也常玩。刚才谁赢了?”
“他。”众人再次异口同声的指着郁珏。
见男孩儿们一脸默契,夫子欣慰的点了点头:“小九也是担心你们几个大哥哥太调皮会伤了和气,所以才把我找来,你们可不要对热心肠的她和我这个爱管闲事的糟老头子有意见。时候不早了,都回去吃饭吧,家里人还等着呢。”
没想到这场闹剧是以这样的结局收场,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愣了足足两秒钟,大家忙点点头,动作一致的目送夫子拎着戒尺往回走悠然远去的身影。
直到夫子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康娃抱了抱拳头,表情肃穆的道了声:“兄弟,得罪了,还请莫往心里去。”
而后,领着几个龇牙咧嘴有苦说不出的伙伴迅速转身离去。
“郁哥哥,伤到哪里没?快让我瞧瞧。”
见夫子走远,小九忙小跑着凑过去,关切的问。
“没有,不早了,我们也回去吧。”
“真的没有吗?让我看看嘛,郁哥哥。”
“真的没有。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走了。小心回去晚了,四姐凶你。”郁珏依旧神色淡淡。
“那好吧。”望了眼好像又回到从前冷漠模样的郁哥哥,小九咬了咬唇,低头跟了上去。
将小姑娘的失落尽收眼底,郁珏叹了口气想,到底要不要告诉她呢?她还这么小,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为妙,这也是他刚才速战速决的原因之一。
似乎有些赌气,小九垂着脑袋走得飞快,很快就超过郁珏,还跟他拉开了三两步的距离。
郁珏皱着眉,沉默的跟在小九身后。二人都没再说话,气氛前所未有的尴尬。
终于,快望见小九家的院子了,小姑娘甚至加快了步子,似乎刻意想摆脱他。
看来真的生气了,郁珏无奈的摇摇头想。
于是,他上前一步,轻轻拉住小九的胳膊,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柔和些:“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