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康听得心思被说破,不由得搓了搓手。他心下也没底儿,只好低着头应了声:“陛下明察秋毫,这点心思当真是瞒不过陛下的。”
萧锦棠心下倒有些惊奇,心道寿康的品级在宫人中也不算低的,怎么竟对出宫有这么大兴趣。他这般想着,不禁问道:“寿康,你入宫多久了?难道竟是没出去过?”
寿康干巴巴的苦笑了声,竟是一时语塞。他张了张嘴,好半晌才说出话:“回陛下的话,奴已入宫十四年有余。奴四岁便被父母卖进了宫,宫外长什么样也早忘了个干净。那些能出宫的宫人,要么是司苑局负责采买的,要么就是少监以上或是各位后宫娘娘小主身边的红人。而奴身微人轻,入宫就被分到了直殿监去浣衣局附近负责扫洒,若不是师父心慈,十年前冬日路过浣衣局时见得晕倒在地的奴将之带回调去了身边带着,只怕奴早冻死了。”
“而奴如今虽有幸侍奉御前,但论资历仍不过是个掌事内监罢了。能得出宫几次,不过都是替师父出去跑跑腿罢了。奴早听过不少人说着上元灯夜如何盛大华美,只可惜从未得见……故才生出这等僭越非分之想。”寿康说罢才意识到自己话说的有些多了,他慌忙止住了话头,正欲请罪时却听得萧锦棠轻声道:“这有什么,你既想跟来,那便来罢。”
当飞鸟囚于笼中,又哪分得苍鹰与麻雀的高低贵贱呢?寿康闻言心头更是大喜过望,忙跪下谢恩,却是没注意到萧锦棠眼底一闪而过的怅惘。萧锦棠说罢,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一般对寿康道:“既然都是一同去,那便叫上锦月。你快去女眷禅宫请长公主同行。”
寿康一听,忙起身欲走,却不想他刚起身,便见着楚清和身着绛色圆领袍,足蹬赭褐牛皮靴,一手牵马一面向着萧锦棠快步而来:“陛下,都准备好了就快些走罢。方才我去了女眷禅宫找长公主殿下,却听斜红姑姑说长公主殿下今日已经梳洗完毕歇下,是不能与我们同行了。”
萧锦棠一听到萧锦月歇的早了些,生怕她是身子不适。见得萧锦棠眉间隐隐皱起,楚清和顿时心知萧锦棠心想为何。她笑了笑,忙过来补充道:“放宽心,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正是长身子的好时候,我长身子的时候就可喜欢睡觉了。”
萧锦棠不懂女孩子之间的事儿,他听得楚清和这般说了,于是便放下心来。他有些感激的看了楚清和一眼,竟是没想到楚清和还挂念着去找萧锦月。但楚清和却避开了萧锦棠感激的目光,她与萧锦棠上车后楚麟城也跟了上来。轮辙辘辘间,窗边景色飞驰掠成一片清皎的花影,楚麟城还在跟萧锦棠说着玉京城中的趣事儿,而最爱闹的楚清和却反常的话少了许多。
——她撒谎了,因为萧锦月根本没有歇下,她甚至也没去问斜红萧锦月在作甚。因为她方至女眷禅宫口,便见着长公主禅宫的窗前,本该休沐的陆鸣悠正站在那儿。他并没有发现自己的存在,而是专心的将地上的积雪捧起揉捏成一个小雪人的模样放在了窗棂上。
楚清和微微闭上眼,于理来讲,她应该将这事儿告知兄长与锦棠。可她脑海里总闪过在那夜风雪中,男孩与女孩的执手相拥,看着他们相拥,好似连自己的心也跟着暖了起来。这是何等令人欣羡的感情啊,就像是无垠黑夜中,骤然在心间燃起的一寸火一般。街坊的唱词不总在咿咿呀呀浅唱低吟什么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吗?
是呀,相遇不就是美好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