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家宫中出了如此丑事,当为管事之人首责。淑乐,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淑乐的回忆被穆太后厉声打断,她回过神,眼前女人依旧明**人,只是这次她的眼神不再是明澈且倔强,如今她的眼底蕴着深不见底的决绝与悲哀,明媚鲜活早离她远去,只剩下斑驳古画般的苍然。她如来时一般穿着一身如火红衣,却是如盛至极致即将凋谢的花。
她分明是那般倔强明丽的女子,怎么就成了这样了呢?是不是时光真的能将一切都磨洗的面目全非?淑乐不清楚,她知道自己蠢笨,可这世上,也就只有同样蠢笨的主子不嫌弃自己了。她怎不知这宫中凶险,可就是这般,穆太后却一直护着自己,放着自己肆意妄为。或许在她的心中,也曾存在过一个可以肆意妄为的女孩吧,
可从进宫的那一日起,她便再也不能肆意妄为。她是皇后、是太后、是蠢的不适合这个深宫的市井女人。
“娘娘……娘娘!婢子知罪!婢子知罪!”淑乐深深的看了眼穆太后,忽的猛的将头磕在了地上,她是怕死且懦弱的,但在这一刻,一股子气自她的心底踏过滚滚往事横生而来,额头与青砖地磕碰的声音清脆且黏腻,血液从她的额心淌破整张脸,声嘶凄厉犹如地狱厉鬼。她不顾规矩的在萧锦棠与穆太后面前直起身,抬手怒指瘫软在地上的沉珠,咬牙恨声道:“是……是沉珠与其家人重金托婢子……将那见不得人的脏东西带入宫的!”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萧锦棠闻言更是眉峰紧皱,倒是没想到这吓破胆的婢女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似的往人身上泼脏水,难道她以为仅凭只言片语,便能保得住自己的性命么?萧锦棠心下冷笑,正欲开口出言质疑淑乐之言时,却不想淑乐抢先一步再一次重重叩首于地,开口便将此事彻底推向了失控:“陛下、娘娘!婢子……婢子犯下大错,自知死罪难逃,但娘娘……婢子侍奉您多年,还恳请您,不要牵连婢子家人!”
淑乐此言一出,萧锦棠顿时便如被当头冰浇一般血凉一半,下意识便转头去看向淑乐身后的沉珠等人
那些女子方才还伏地哭泣,还有性烈者在大声叫骂的,可在她们在听到淑乐的话后,却皆是不约而同的止住了动作。萧锦棠咬紧了牙,只觉心如沉石般朝着无底深渊坠了下去。
众所周知,淑乐是穆太后捡来的孤女,她哪有什么家人?她这一番话根本不是在给自己讨饶,而是用了暗话当着自己的面威胁这些可怜的女人们。她要让她们明白,自己还是有家人的,而作为被穆氏选入宫中的人,自家的家底早已在穆氏的掌握之中。若是谁敢将实情讲出,那便先思量思量在宫外的家人,是否能躲得过这场无妄之灾。
抓人软肋无疑是无耻至极的做法,但却十分有效。这些女子都是家境贫寒的良家女,进宫皆是为了家人能过上好日子,而若因为自己给家人招致灭顶之祸,想来她们定会选择牺牲自己护住家人。若无为家奉献一生之意,又有谁会踏入这从锦绣地狱?
一声抽泣颤颤响起,那用力的吸气声像是一根将断的弦发出了最后的长鸣又像是即将溺毙的人最后一次用力的呼吸。萧锦棠循声看去,却见一直瘫软的沉珠竟是用着一双满是划痕鲜血的手撑着身子跪向了自己。她跪伏与地,乱发遮住了她的面庞,可谁都知道,在乱发之下,定有血与泪混着从她如玉般的面颊上流下。
她声色几近颤抖,却透着坚定无匹的决意:“是……是淑乐姑姑说的这般,是罪女不知廉耻贪欲熏心……是罪女想以此承获雨露恩泽,以得富贵荣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