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得楚凌云忽的不声不响的半跪君前,满堂亲贵不禁觉着有些尴尬,心中皆暗道难不成楚凌云还真打算在除夕夜宴上跟兰氏过不去?毕竟兰卿睿让女献舞已是丢尽了颜面,且那兰氏小姐跳的也不尽如人意。现在楚凌云出来,可不是正打兰卿睿的脸么?
兰卿睿看着楚凌云,唇线紧抿面色铁青,而端坐一旁的穆钰却是端着酒杯不急不缓的抿着酒,眼角余光饶有兴致的看着两人之间的无声对峙。
他要的就是兰楚二氏相争不休,兰氏想要同楚氏抗衡,必须借助穆氏之力,若这两家不争了,那这朝堂之上可就没穆氏的立足之地了。而兰氏越势微,便会越依靠同盟的力量,到时候可就说不清究竟是穆氏依附兰氏,还是兰氏依附穆氏了。
萧厉煜瞥了一眼隔岸观火的穆钰,顿时便心知他想看着兰楚二氏鹬蚌相争。不过他们这把火目前只是烧在兰卿睿心底,要想将这把火引出来,还少了个人去充当这个引线……可还不等萧厉煜撺掇谁去踩当朝太师与镇国公之间的雷区,便听得楚凌云颔首沉声道:“启禀陛下,臣礼轻微,自是无颜献予陛下。但有贵客托臣将一物面献陛下,以恭贺陛下登基开元。”
“何人竟托镇国公带话献礼?当真是目无尊卑无礼至极。且敢在陛下面前妄称贵客……镇国公,您这话,恐有些言辞不当啊。”楚凌云话音刚落,却听得一直面色沉凝的云柯大长公主发了话。听得妻子忽然出声呛了楚凌云一句,兰卿睿的面上不禁露出一丝惊讶。
他是素来心知云柯大长公主年少之时心慕楚凌云,先帝将她赐婚予己时她那百般不愿哭闹的情景仍似昨日。当年由于定国大长公主摄政之由朝上重武轻文之风盛行,故而每年的除夕之宴便在还未被灵帝改为兽园的北苑校场举行。先帝为讨皇姐欢喜,除却雍丽的雅乐歌舞外,还安排了骑射表演供回京的定国大长公主一寻梦回沙场连营之感。
那时的他与楚凌云皆是少年,兰楚二氏虽然与朝上不合,但也没到了私下相见生厌的地步。可在除夕夜宴上,楚凌云一箭却将所有表面维持的微妙平衡尽数打破。
那日他与楚凌云同参骑射,却不想这北燕的烈龙驹跟自己惯骑的良玉骢根本不是一个脾性,他方一上马便被那烈性马儿扬蹄摔落在地,自此成了所有亲贵口中的笑柄,而那镇国公府上的少将军则银甲白袍,雕弓烈马,一箭疾开于夜色中射中百步外的花灯。
玉京城中多得是言雅意fēng_liú的公子,但这般英武俊朗的少年又何曾在宫中出现过?少年郎是那般明烈如火,开弓时的肩膀宽阔挺拔流利的像是起伏山峦,这一箭的箭势带着摧枯拉朽的力量与风华疾射而出,它射中的不仅是花灯,还摧枯拉朽一般征服了豆蔻年岁情窦初开的玉泉与云柯两位公主的芳心。
先帝自是心明眼亮之人,一眼便看出了两位最为宠爱的女儿的少女心思,他想着女儿转年便已及笄,是到了许良缘婚配的年纪。那时的楚凌云年轻气盛,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配予性子娴静沉稳的玉泉公主,定能好好将之锋芒锐气磨一磨。而兰卿睿虽才思玲珑但却过于少年老成,配予性情炽烈张扬的云柯公主方能带带他的血气。
可不想先帝初衷是好,但却没料到云柯公主竟愿嫁予楚凌云为妾也不愿嫁予兰卿睿为妻。但自古哪有二位公主同侍一臣的道理,故而云柯公主再如何任性,也不能违抗皇命,最后只能不情不愿的嫁进了兰府。
这些年她虽嫁了进来,但心高气傲的性子却从未收敛分毫,不管内人外人面前,她也从不给兰卿睿半分面子。那年玉京城中的亲贵都在暗笑兰卿睿倒了大霉娶了个泼悍公主回去,可不想一向爱惜脸面的兰卿睿竟从未苛责过妻子,反倒是对其一味忍让。就在玉京风传兰卿睿此举是想讨好妻子准其纳妾之时,却不想他不仅没纳妾,而那泼悍的云柯公主竟为兰卿睿连诞六位嫡子嫡女,对比起楚氏的门丁凋敝,兰氏这边可谓是欣欣向荣。
所谓夫妻关系好不好,一看孩子便知晓。云柯公主以行动堵上所有闲言碎语的来源,但就算为人母也并未改了她的骄悍性子,无论家里家外,她还是不给兰卿睿好脸色看。
这下所有人都道兰卿睿是宰相肚里能撑船,不同她个小娘子计较罢了。但只有兰卿睿知晓,他此生都是没法同云柯计较的,因为那天除夕夜宴自己摔下马,所有人都在笑,只有她没笑。
那日他低着头,踉踉跄跄的回到座位,一身矜傲似乎被四周亲贵的笑声踩进了泥地里,他巴望着这场宴会能赶紧结束,因为在这里每一秒都令他如坐针毡。但在一片窃笑声中,坐在他一侧的云柯公主却突然冷冷开口,她那时候还是个小姑娘,脸还有些圆,睁着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瞪着笑的最大声的成敏郡王妃,凶的就像那匹将自己摔下来的烈龙驹又像是只小豹子:“你笑那么大声干嘛?吵到本宫了!”
郡王妃被这骄悍公主吼的一愣,等反应过来后不禁面色尴尬眼眸含泪,坐在她身旁的成敏郡王见了忙要说教公主两句,却不想云柯公主蛾眉一竖,不等成敏郡王说话便抢先开口,端的是气势凛凛巾帼不让须眉:“怎么?王叔可是要说教本宫?难道书房里的先生没教过何为讽而不教亦小人?还是说,公主跟的先生教的与皇子跟的先生不一样?既然敢笑,那烦请王叔也去骑一骑那烈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