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走的不情不愿,谁知自个儿又回来了,姑娘黏殿下到如此地步,一刻也离不开。”

姜玘把她放到内殿的软塌上,先是去抽她的枕头,她不肯撒手,闭上眼低低地嘤咛一声,姜玘又伸手探了探她额头,急喝道:“传卫太医!”

登时有人慌忙跑去了太医院,早朝时辰在即,丝毫也耽搁不得,元禄上前道:“殿下还是先去上朝,这里有臣看着……”

他话还未说话,外间又有人通报道:“殿下!琴荷昭训前来请罪。”

姜玘拂袖起身,长长眼睫垂下,掩盖淡淡杀意。

元禄暗地里狠瞪了那来通报的內侍一眼,没眼见的蠢东西!这时候来通报,不是火上浇油是什么?依太子的禀性,还不要了琉光阁所有人的命?

姜玘薄唇冷冷一抿,道:“着昨夜守夜宫人及琉光阁宫人跪于殿外,昭训候在此处,待孤回来,再行论罪处置。”又偏头一看长夷,眼底如罩了层冰水,沉浮不定,一面又抬起双臂,“重新更衣。”

卫陵随內侍匆匆赶到云汲殿,才看见昏迷不醒的长夷,一想昨夜下雨,寒气比往常更重,加上又是春季,少有人能穿那么少挨过一夜,心底暗道不妙,上前去给她把了把脉,又环顾四周,殿下上朝还未回来。

宁遇绕过屏风走了进来,抱剑斜睥长夷,低哼一声,冷冷道:“她有什么事,卫大人和我说就行。等殿下回来,我自然会转告。”

卫陵起身道:“姑娘颅内原有血块阻塞,故而神志不清,如今这病来得突然,她身子骨受不住,风寒一时难愈,原先血块已消,只是又有更大的血块生成。”

宁遇不耐道:“大人只需要告诉我,她会怎么样。”

卫陵摇头叹息道:“内伤本难治,又添风寒,脑伤犹在,只怕是凶多吉少。”

待到太子回来时,宁遇向姜玘禀报了长夷的情况,只是说到关键处却刻意说轻了病情,明显不愿让姜玘太过上心长夷的事,元禄在一边旁听,几番欲言又止。

卫太医诊脉时他也在一边,宁遇要做什么他自然知道,他既不愿害长夷,也不愿让太子恼怒之下着重处罚宫人侍卫,一时犹豫起来。

宁遇在说完后紧紧盯了一眼卫陵,警告之意颇重。

那群宫人侍卫瑟瑟发抖,见姜玘出来,全部叫着饶命,姜玘传人去拿廷杖,再默不作声地看着他们,他眉眼俱凉,衣袖参差纹着象征权势的图案,肩上被风拂落馥郁的熏香,只这样不动声色地站着,就让人觉得高不可攀。

琴荷抬头望着姜玘:“殿下。”

姜玘冷淡道:“孤之前如何吩咐你的?”

琴荷扑通一声跪下,伏地道:“妾知罪……可是殿下,殿下真的只是……”

“只是什么?”

琴荷咬唇道:“只是为了偿还长夷姑娘的恩情吗?若只是报恩,为何要这般偏爱……”

她第一个喜欢的就是眼前的男人,原以为自此会拥有很好的生活,不会再屈居于人下,也不曾强求他能多怜惜她一分,可至今却落到这般地步。

倘若他喜欢的是沈良媛,她便自认不如,可为何一个傻子都能欺压她?

姜玘对琴荷道:“孤做什么,不需要让你知道原因。”

琴荷抽噎一声,不再说话。

姜玘挥了挥袖,“把昭训带回去歇息。”

身边宫人上前,一左一右地搀起琴荷。

琴荷离开后不久,杖子被取了来,姜玘寒声道:“各自三十大板,长长记性。”

他话音刚落,不远处就响起一声女子的疾呼,“殿下手下留情!”

沈良媛着了一身深兰色织锦的绣梅长裙,腰束一条白色织锦腰带,鬓发如云,金步摇随着她急急的步子晃动着,花容带了两份焦急,待到走到太子跟前,额上已出了一层香汗,感觉到一束目光落到自己脸上,红霞微微上了耳根,屈膝一礼道:“殿下息怒,事情发生在深夜,没有发现是人之常情,虽然有错,却罪不至死,殿下一向秉公执法,不可在此开了杀戒,传到朝中,对殿下贤名有损。”

姜玘不理会她,底下人等了一会,不久,沉沉的打击声响起,姜玘转身回殿,沈良媛急切道:“殿下!”

姜玘看着她,唇角微微堆砌起笑意,道:“沈良媛,你也想一起挨打么?”

沈良媛脸色一白,竟跪了下来,道:“妾不敢,妾只是为了殿下着想,前些日子妾去凤仪宫时,皇后娘娘不知是从何处听人说起,问及长夷姑娘之事,已有不满颜色,殿下今日为一个无名无分的女子大肆惩处下人,若是传到娘娘耳中,只会害了姑娘。”她的声音带了哭腔,低泣道:“还有……长公主那……殿下您是知道的……”

清和公主。

确实是个麻烦。

姜玘摆手,沈良媛一喜,用眼神示意元禄,元禄低咳了一身,出去减轻了处罚。

沈良媛笑得两眼弯弯,自己爬起来,向姜玘盈盈一礼,走到他身边,抿着唇笑道:“妾在殿下身边那么多年,就知道殿下一定会手下留情。”

殿中两人低声絮语,夙羽卫副使宁遇抱剑坐在屋檐上,先是咬牙切齿地撕了一封密报,又抬首望着湛蓝天空。

此日惠风和畅,风朗气清,檐间有鸟雀呼晴,枝杈上的绿意愈发浓烈鲜活,点染得偌大皇城也有了一丝活人气息,一派生机勃勃。


状态提示:9.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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