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间, 祁府的家宴喜气洋洋开始了,虽然一再叮嘱下人们切勿张扬, 可是主子们喜悦的情绪还是感染了祁府上下。家宴上因着都是自家骨肉, 因而也不避讳,就团坐一桌。祁老太君端坐中间, 勒一道明黄色镶嵌翡翠玉牌的抹额,眉目间还隐约看见年轻时名动京城的摇光帝姬的风采,都说她是个有福气的,出身皇家,配得祁将军夫妻恩爱, 如花美眷, 如今年岁大了又身体康健,她见得堂下儿孙齐聚, 一副兴盛和美的景象,满脸慈爱宣布开宴。
祁夫人恭恭敬敬立在一旁布菜,她仍旧是下午时的装束,站得笔直, 规规矩矩,祁老太君一眼扫过去微微颔首, 这个儿媳妇板正端方, 礼仪上堪称京中贵妇的典范,只祁老太君一身顺遂如意, 因而对媳妇也极为厚道, 温言说道:“媳妇, 你也坐下吧。”
祁夫人笑意盎然,嘴角翘起,说道:“婆母体恤媳妇,可是我们做小辈的岂能乱了规矩。”
祁老太君笑道:“你素来晨昏定省,极为孝顺我,如今你也是要做婆婆的人了,该松泛松泛喽。”
祁夫人方才坐下。心里却被这话勾起了心思,想着如今祁非池此次立了大功,在官家跟前获了赞扬,想必是今后有一番提拔。稍晚些家宴结束后,定要和婆婆聊一下,京中适龄的女子有哪些合适的。唉,老大是要挑大梁的长子嫡孙,如今说起婚嫁老太君都说自己自有打算。老二又是个滑不留手的,每次给他相看姑娘都被他给推掉了。唯有这个老三的婚事,便是自己能插得上手的。
她满腹心思,就没听清夫君祁太尉说了什么祝酒词,不过不外乎也是“忠君报国”之类的告诫。二个儿子素来崇拜爹爹,早就恭恭敬敬应了。
饭后摆上茶点,一家人赏月说些家常,祁夫人屏退了下人,家中正好说些祁非池此次当差情况。
祁夫人心疼儿子,让他喝竹荪参片茶:“三郎匆匆洗去身上的灰尘就直接进宫去了,明早就好好在家休整一番。”
京中的贵族子弟有一半都领着各种闲职,只是为了方便领份饷银,并没有谁去上衙的,是以祁夫人这么说,祁太尉并无异议。
他看了看吾家有儿初长成的三郎,心中很是满意:“三郎,官家怎么说?”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却让一家人骤然都专注起来,紧张看向祁非池。
祁非池沉吟片刻:“官家神色未明,手里捏着的一柄玉如意却逗得厉害,想是官家气着了。我忙跪下,求官家先不要发作,若是信不过我,只朝廷派些探子去查访胶州湾是否有异动即可。官家不出声,半响才大笑起来,说我是个极好的,他自己心中有数,让我自己下去。”
祁老太君换了换坐姿,这才说:“官家自打登基以来,行事是越见手腕,轻易不让人窥见了情绪。此番能被三郎看出来动怒,想必此事是触了逆鳞。”
“官家那般宠爱,朱贵妃有何不满意的?我们祁家和圣人娘娘这么多年被打压的连气都喘不过来,朱贵妃在宫里说一不二,官家对她这般好她却毫无夫妻之情?”祁夫人不解的说道。
祁太尉责备的看了祁夫人一眼:“切勿说圣上是非。”
祁夫人知道自家的夫君是最为忠君爱国的,连忙不再说话。
祁非凡见状连忙打岔:“三郎,你是如何知道那契丹狗贼要走水路的?”
祁非池接着说下去:“是啊,我初始不解,河北西路便是再如何昏聩,契丹那么多人怎么毫无音讯只逼汴京?后来看了堪舆图,才想到他们有可能从海上过来。”
说着指尖蘸取茶水,在高几上两笔便画出地形图,边画边示意道:“若是从渤海湾停泊,只消十天,便能绕道河北东路,经恩州、大名府直捣汴梁。”
祁府是行伍世家,家中女眷这些年耳濡目染也知道些,顿时祁家上下都心中暗惊,汴京自打立国以来就多次被大臣参奏毫无屏障,可是□□执拗不愿意更改。如今繁衍多朝愈发尾大不掉起来,若是迁都伤筋动骨,因而也就无人再提及了。
只是历任皇上都竭力驻兵,京城周围有大量驻兵护卫京中安全,便是河北东路和河北西路都是天子心腹重臣派驻。
官家却因着猜疑祁家,连续换了祁家军,又上下清洗,将自己身边的大太监汪笔送了过去做厢都指挥使,嘱咐军中事事都要问过汪指挥使。
那汪太监从未掌过兵,只知道卖官。一时这两路军官上行下效,乌烟瘴气。真定府的知府气不过,往上告了御状,结果折子还没到官家呢,汪笔就得了信。不仅没触发那汪笔,过了半年那知府也被寻了个错处贬谪到潮州去了。
如此看来,契丹的行军路线甚为可行,那河北东路多半被朱贵妃掌握,只要买通了一两个州,再举兵前来,定然会势不可挡直逼汴京,祁家军如今被拆得七零八散,唯有西北的祁家大郎可以支应,便是离汴京最近的京西北路和河东路两路的驻军要赶到,只怕天下也大乱了。
祁太尉两下就想到了这中间利害,气得胡子直抖:“祸国殃民!祸国殃民啊!”
祁非池接着讲:“我知道官家心中忌惮我家,因而必将所有证据都搜集齐全了才能出手。爹爹常教育我们,要么不出手,凡是出手必然要一击而中。”
“宫帐军是契丹皇帝帐下的壮丁组成,是契丹族亲军,供宿卫和征战,以行营为宫,选诸部豪健千人,置腹心部。其中千机行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