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渊馆位于外院偏隅一处,门前是一条河流,而靠近河流的那一侧种着一排垂柳,只因如今还不到季节,这一排垂柳远远看去尽是光秃秃的一片,瞧着倒有几分萧索。正月里的天总是这般,前头还是艳阳四射,转眼便又是阴沉沉的一片。
沈唯受着这股子寒风的侵袭,揣在兔毛手笼里的手便又握紧了些。
墨棋见她皱眉知她是觉得冷了便又朝那迎风处偏了几分,一副替人挡风的模样,口中却是说道:“您又何苦非要来走这一趟?这天还寒着,您身子又还没全好,没得回去又该咳嗽了。”
“成日待在屋子里也怪是烦闷…”沈唯前话一落便又跟着一句:“何况他如今生了病,我这个做母亲的总该去看上一遭。”
自然她今日特意走上这一遭也不仅仅是想全一个母亲的本分。
墨棋听她这般说道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她也不再多言只依旧扶着人往前走去,约莫是又花了一刻功夫,那文渊馆便也到了。她原是想让院子里侍候的奴仆先进去通传一声,可一眼望去却连个人影也不曾瞧见,倒是走到里头的时候,有个身穿鹅黄色比甲的丫鬟从那长廊拐角处走了过来。
这丫鬟便是当日沈唯所挑选的那个,名唤春夕。
春夕手里端着托盘,那上头放着一只药碗如今还冒着热气,眼瞧着沈唯来到此处自是一惊。她也不敢多眼只快走几步到人跟前屈膝打了个礼,口中是恭声说道:“奴请夫人大安。”
沈唯闻言是轻轻“嗯”了一声。
她是先打量了一眼院中的布景,而后才开口问道:“院子里的人呢?”
“大少爷平日不惯让她们伺候,又念如今天气峭寒,让她们做完事便都回去歇息了…”春夕这话一落却是又稍稍停顿了一瞬,而后才又压低了声跟着一句:“就连奴平日也鲜少近身伺候大少爷。”
春夕这话刚落,沈唯还不曾说话,倒是墨棋先拢眉开了口:“这怎么能行?大少爷是什么身份,你们不近身伺候,难不成让他事事躬亲?”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是黑沉一片,等前话说完便又跟着一句:“大少爷如此行事,迟早有一日把底下的人都惯坏了。”
“你也是,你可是夫人亲自提拔的大丫鬟,让你过来就是好生伺候大少爷…大少爷不懂,难不成你也不懂?”
墨棋这话虽是压着声,可语气却尤为不好…
春夕耳听着这番话自是也不敢回嘴,便仍旧跪在那地上低着头听人训斥。
“好了——”沈唯看着眼前的这块锦缎布帘,那上头绣着的山水画栩栩如生就好似真的一般,她一面说着话一面是又平平说道一句:“他又不是三岁小儿,难不成还得有人整日跟着不成?”
“你虽是我挑的,可如今既然过来伺候大少爷,他便是你唯一的主子…他让你怎么做就怎么做。”
这便是让春夕仍旧听陆起淮的话。
春夕闻言却是一怔,当日来到这文渊馆的时候,她心中隐约也有几分猜想只怕是大夫人想让她多盯着些大少爷,倒是未曾想到如今夫人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何况听夫人语调平缓却是没有半点作伪之态,她纵然聪慧可此时却也是足足迟疑了有一瞬才轻轻应了“是”。
墨棋原本还想说些什么,可见沈唯看来便也不敢再多加置喙。
她心中也觉得奇怪,自打夫人醒来后,虽然话比以前少了,可身上的气势却比以往强了许多…有时候只是漫不经心瞥过来的一眼都能让她立时住嘴。
沈唯见她们住了嘴便也不再多言,她从那兔毛手笼中抽出手,而后是把它递给了墨棋,跟着是朝春夕淡淡说道:“药给我,你们就在外头候着吧。”
“夫人…”
春夕抬了眼朝沈唯看来,她张了张口,面上是未曾遮掩的怔忡,可眼瞧着她面上的神色便又住了嘴。她轻轻应了一声,而后是起身把手上的托盘递给了人,待又掀了那布帘却是请人进去。
帘起帘落——
沈唯手里端着托盘往里头走去,越往里头走,她的眉便越发拢上几分…这里头倒是比外头还要冷上些。待又走了几步,她便听到一阵轻微的咳嗽声,紧跟着是一句喑哑的低语声:“把药放在外头就好。”
沈唯闻言也未曾接话,只依旧往里头走去。
文渊馆里的布置并不算华贵,不过当日她也是让人费了心思布置的,不拘是那墙上的字画还是屋中的桌椅都是极好的品相…等打了最里头的一道帘子,她便看见穿着中衣半躺在床上的陆起淮。
因着是在屋中,陆起淮并未束发,满头青丝披在身后,倒是有几分说不出的fēng_liú味道。此时他正以手作拳抵在唇边半弯着腰轻声咳着,许是咳得厉害,就连那双眼中也沾染了几分水波潋滟。
陆起淮原先在咳嗽倒是也未曾注意到,待咳过了这一阵他便听到那串脚步声越走越近,他皱了皱眉,口中是说道:“不是让你不必进来吗?”
等这话一落——
陆起淮便抬了眼朝人看去,待瞧见是沈唯却是一怔,好一会才呐呐说道:“母亲?”
他这话说完又见人手上还端着汤药忙掀了被子起了身,只是他如今还在病中,起身又太快倒是一时有些恍惚,连带着脚步也有些趔趄,等缓过那一阵他便要朝人请安,只是还不等他行礼便已听沈唯先开了口:“好了,你如今还在病中就不必拘于这些礼数了。”
沈唯说完这话又见人还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