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禅长的很像他的母后,眼神纯粹,脸庞柔和,身着素衣,一副温良恭俭、克己复礼的模样。
他和母亲太像了。
皇帝一瞧见他,就会因为忆起那个女人而心痛,心痛了自然更不想看到这个儿子。
而大殿下恰恰相反,当一声迟了十来年的父皇叫出口,他自己都是别扭的,又是欣喜的,期望父皇能给予一点回应。
哪怕父亲只是慈爱的笑一笑,问问他这十来年过的好不好,学了些什么,喜欢些什么。
赵禅期望的,什么都没发生,皇帝什么也没问。只是头疼的撇开眼睛,不痛不痒的问了他关于“民生”的见解。
赵禅学的是菩提道,自然不懂什么帝王术,什么治国刑法。他又太想表现自己,想要给父亲留个好印象,所以说了句,“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皇帝以为他是站在百姓一边,跟自己作对的,很是生气,第一次见面就把他贬出了宫。
落日熔金,世人只看到一身禅衣,手执十三子佛珠的殿下,自巍峨宫阙中缓步而出,姿态宛若不沾淤泥的青莲,脸上是不可亲近的淡泊色。
这浮世三千,与他,似乎只尘埃一点。
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很想让这个父亲承认他的呀,他也曾想要融入这俗世的呀。
终于,他与父亲的关系越来越坏,最开始的时候,他还不知道为什么,后来知道是因为自己母后的缘故,不到万不得已,也就不再进宫了。
他以为岁月终究会消除两人间的芥蒂,却没料到,竟走到了最后一步。
他被徐都尉带回来的第一天,皇帝就像一头暴躁的狮子,怒冲冲的对他吼:“你要带她走,那我就让你看着,她一辈子也走不了。”
于是,柳筝被送去了官妓坊,他被软禁在了府上。
他与皇上不成父子,倒成仇人。
那一点对父亲的崇拜,重修于好的渴望终于碎了干净。
他挣扎着醒过来,双眼猩红一片,脸上也烧的红热,像是干燥的红色颜料在皮肤涂着,需要水的滋润。
房里的下人不知道去了哪儿,他喊了半天没人应声,也可能是声音嘶哑,根本传不出去。
他从床上挪到地面上,爬向远处的书桌,再靠着书桌缓慢的直起身来。
终于摸到了一个被遗落的茶碗。
打眼一看,那半碗剩下的浓茶里还飘了个苍蝇。
他手里一松,就要把碗放回桌上,外面传来一阵笑声。他转过头,隔着一点窗户间隙,看到了院子里一个金凤彩衣的女子。
那女子言笑晏晏,被徐都尉摸着头顶打趣,不知又说了什么,笑声感天动地,父慈女孝,其乐融融。
徐钰听到屋里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偏头望了望,见那些下人偷懒,没一个进屋伺候,才慢悠悠向大皇子养伤的屋子走去。
她刚进屋,就瞧见地上一片狼藉,茶杯和水碎的到处都是,还有花瓶,屏风,绣花小杌子,东倒西歪,跟有人干仗一样。
“你做什么呢。”
徐钰往折枝莲的门帘子旁斜靠着,剥一剥自己红艳的豆蔻指甲,冷淡的看着瘫坐在地的他,脸上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当真比佛还目空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