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我那句话说完以后,慕云城沉默了好一会儿。面都坨成一团了,他才将筷子戳进去,挑了一筷子。
像是做一件很艰难的事,难的那手的速度奇慢。
我的舌头和肚子同时不满,“慕大人,你是舍不得吗?”
猝不及防的一口面塞进了我的嘴里,我记得塞进去以后,我就泪流满面。
匆匆咀嚼了几口,慕云城又要喂过来,我矫健一跳,被这面的味道吓的魂飞魄散。
“味道如何?”慕云城眉眼突然冰雪笑容,手往前伸着,像是勾人心的黄泉艳鬼。
我摸不准他是知道这个面不好吃,还是不知道。
憋着一泡眼泪道:“你尝尝就知道了。”
他将自己的筷子伸进那清汤寡水、飘着厚厚一层墨黑烟尘的面碗,搅了搅,便丢下筷子。
“你等会儿。”
说完一撩袍子进了客栈后厨,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传出来。
我心道,完了,面太难吃,慕云城要揍人了。
老板,老板娘,你们自求多福吧。
刚感叹一回,厨房里扔出来两个人来,赫然是老板,老板娘。
老板生的五短身材,又做掌柜的,又做小二。摔出来的一刻又立即弹起来,朝着厨房门板的缝往里喊,“客官别弄坏了我的锅,诶,锅,您轻点。”
老板娘胖胖的,身穿暗红落花上衣,草绿布裙,身上油烟浓如香水,整个人像是一只熏过的大白馒头。
老板娘撇撇嘴,“也不看看是什么世道,嫌我们做的难吃就走啊,京城里有的是大酒楼,大鱼大肉的招待着,在我们这儿摆阔。一个男人,我不信还能做出像样的吃的来……”
她嘟囔着走到我面前,眼睛一亮,“哟,这是什么衣裳,城里已经流行这种款式了吗。”
我默一默,她才扭着屁股坐到了我没坐的那张椅子上。
一两盏茶的功夫后,慕云城出来了,手捧一直黑木填鱼纹的碗,碗里是一碗很普通的素面,但汤中卧了个鸡蛋,放麻油葱花点点。
我一闻到那味道,胃便叫嚣了起来,张着嘴嗷嗷待哺,等待慕云城的喂食。
谁知,他讲碗往桌上一放,又另丟了锭银子。
老板娘会意,方才的抱怨仿佛不过一场放屁,臭了臭自己,便烟消云散了。
我吃的很满足,除了总对着一张不停吞口水的胖脸。
饭毕,我语重心长的对老板娘说,“做面啊,得用心。不能因为顾客少就自暴自弃,只要你们坚持做自己的好面,总会有顾客盈门的。”
老板娘显然对银子比对我的话更感兴趣,不等慕云城说话,他们就接连保证,“我们一定做诚信店,好吃面。”
当天,下午,那店改名——好吃面。
23
我们靠着一匹马跋涉了两天,路上餐风饮露,连一个“好吃面”那样的破店都找不到,慕云城沉默,沉默,再沉默。
我崩溃,崩溃,再崩溃。
这天晚上,就着慕云城的手吃了半个野果子后,我躺尸在草地上。
凉风嗖嗖,时不时有狼叫声扑传过来,叫声凄惨,堪比死了狼爹狼娘。
慕云城离我两丈远,在铺了一层树叶的地上睡着。我滚过去一点,再滚过去一点,即将滚无可滚这地时,慕云城伸出一只手抵住我这根大白柱子,眼睛倏然睁开,“殿下,你要做什么?”
我往后挪了挪,“那个,我这个绷带透风,有点冷。”
他朝脚边的一团熊熊烈火看了眼,“你离火越来越远,能不怕冷吗。”
说完,再次将我拎回火边放着。
一声狼嚎这个时候清晰的传过来,我不由一抖,大约因为缠着,所以抖的不明显。
但脸色应该不好。
慕云城抱怀站在火旁,火光映着他的侧脸,身上不同于朝服的便衣,整个人都光彩夺目。
“殿下,睡不着?”
我一半身体被烤的焦烫,一半身体冷若冰霜,只好道:“可能马上睡多了。有点睡不着。慕大人,你能将我翻一翻吗,左手烤太烫了。”
慕云城依言,将我掉了个头,转身要走,“那殿下躺着吧,臣去睡了。”
一声狼嚎声凄厉传出。
“你等等——”
“还有何事?”
“你,你缺狼皮褥子吗,我瞧着邱止有条狐狸皮的,流光水滑,特别好用,狼皮应该,应该更好些。”
我语无伦次说完,慕云城手抵下巴,笑了,“殿下,是害怕狼吗?”
我当然不怕,只是我如今被捆的,四肢不能动,若是真是来了狼,慕云城大可一跑了之,我不一样,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啃了手,啃了腿,啃了脑袋,最后再吐出一堆森森白骨出来。
我的沉默在慕云城眼中,大约成了默认,他在我身边躺下,轻声说道:“殿下睡吧,臣在。”
他这句臣在,让我内心一感动便得寸进尺道:“那臣子可否陪聊乎?”
慕云城翻过身去,又恢复了往日里的冷然,“不能。”
“慕大人,我听说你在遂州做官时,特别受爱戴,来京上任,百姓相送数里,还有要把女儿送给你做小妾做丫鬟的,那些姑娘美吗……”
“对了,你和邱止是怎么认识的,他衣裳上的花是醉烟罗吧,那他该是卫国人,你又怎么会和他认识呢……”
“你府上有一孔温泉,听说四季常热,舒筋活骨,对人的身体疗效很好,我可以去泡……”
我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惹的他终于忍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