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阁。
林千枫独自呆坐在玉渡先前坐下的位子,空目望着远方,面无神色,给人一种隐幽幽的深沉感,与刚刚跟玉渡抬杠的样子简直就不是同一个人,这几年时间慢慢在暗地里消磨了他,也就只有这一个月以来跟玉渡相处,才能有时候体会到以前那种心无挂碍的长云峰的日子。
当然,也就仅限于有时候罢了。
自从前几日玉渡开始眉头不展,连骂他的话提不起劲来了,林千枫自己心底也就明白了,这当中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他坐在天机阁捋着思绪,看着远方,盘算着日子,恐怕青华一行的众人不日就要回来了吧。
他这样想着,起身走到种满十几种灵花的竹旁下,看着全是勃勃生机的一种景象,他在猜采苓和明溪回来了之后看见,会不会有些高兴?他也在猜自己偷偷摘了百花园里的花花草草,苏素馨会不会生气?毕竟百花园的入口,被他糟蹋得有些不能入眼。
他又坐回到原位,不过这次是头朝向里面,背风坐着,他的目光看向后阁一方,正是玉渡先前入了他的阁室的方向,这一眼看着他似乎有些心抖,他好像注意到从来都是昏暗的房间里面,有人从里面看着他。
中间隔着掩住的门。
林千枫忽然无奈一笑,心中想到,自己的师尊多少年纪了,又怎会玩这种小孩子家家的把戏、学着孩童偷瞄人?
他回过了头,重新看蓝天里白云,听风吹竹叶动。
真的没有想到,玉渡真的在那扇门的后面,远远的看着独自一个人,看着他这个弟子,泪眼模糊,衣襟沾湿!
从几年前开始他就是一个孤独的人,不知道从今以后,他会不会还是孤单一个人?
应该不会的吧。
玉渡猜想,他自认为一生虽是在教诲弟子上不成器,可他却仍是他们四个人为己出,自己与他们一生的师徒情分,他们之间的同门情义,不管是少了谁,都会有陪伴着的呢?
又怎么会孤单呢?
房里轻轻有一位老人的声音叹息着,带着笑意松了一口气,他转身走入内室,在席桌前坐立,桌上有一笔一墨一叠黄纸。
玉渡的手里还拿着八卦掌盘,天机一直运算着,而他也清楚了自己该清楚的事情,也是时候觉得自己终于等来了要来的人。
没错了,一切终将要来临的。
心中谋划了六十余年的计划,尘封了五百年的过往,不该提及的人和事,或许都在自己一举。
也许成了。
也许败了。
玉渡执笔前停了一下,苍老的已经显露出骨节、再无细腻肌肤的手指抖了一下,他含着笑,笑里隐约有泪的在黄纸写下了第一个字,时间模模糊糊过去,一行一行字成形,一张一张纸在诉说着什么,直至阳光从东升起,过了中天,到了西半边,一天下来,长云峰仿佛一座无人愿意到来的宁静山峰,巍然屹立在长渊云海之内,将它的山形隐匿起来。
天地如许之大。
峰上人如沧海一粟。
直到夕阳垂在天幕尽头,满天红光云霞遮眼,长云峰遥遥相对这一番落阳景色,林千枫靠在一处杆边睡得入迷痴深,玉渡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走出了他呆了一天的房间,正静静地站在林千枫的身前,替他挡住刺眼的遥远的亮光。
玉渡的手中,还拿着一个被灰布裹着的包袱,映着霞光能看出棱棱角角,好像是放了什么东西一样。
林千枫本是睡得深沉,忽然只觉得自己的前方好像没了热意,甚至还能感受到一丝傍晚暮风的凉意,神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变得敏感的他猛然被惊了一下,睁开眼就见到玉渡负手而立。
这一眼,玉渡就是一个远离俗世的得道高人,是林千枫多少年都没有见到过的仙风道骨。
“师尊。”林千枫赶紧起身,恭迎了一声。
玉渡这时回头看着他,背着夕阳面向林千枫,目光温和如长辈,白日里呵斥林千枫的那副样子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点头应了林千枫的呼唤,笑道:“原本还是希望你能多睡一会儿的。”
林千枫摇头道:“弟子不困,且让师尊笑话了。”
玉渡拍了拍他的肩膀,把手中的包袱拿紧了些,呵呵笑道:“不打紧的。来,跟我来吧。”
话一说完,玉渡先行入了后阁,走向一条通向天机阁后山小坡的路,林千枫被他突如其来说的话弄得有些糊涂,可没等他细想,自己的脚步就已经跟上了玉渡,在夕阳最后照映的天机阁前消失了身影。
天机阁后山小坡实在僻静的很,林千枫走在路上看着什么时候荒草横生,他再抬眼看向山坡的地方,林千枫的脸色随着眼眶红润,渐渐变化,刚刚还一脸莫名的表情悄然退去,随之替代的,是他悲伤无奈的神情,原来这么多年过去了,以前那些记在心底的回忆还是如此深刻,就算是现在他都还是记忆犹新。
他忽然顿住了身形,心中如刀绞痛。
他忽然想起来自己已经多久没有来了,一个月?两个月?还是半年了?
似乎自己习惯了没有他的日子,可又似乎觉得自己一直没有走出来过,直到现在,自己缓缓走向山坡的地方,终究是会见到那一抔黄土,此刻的心情又是怎样的?
自己尚不能缓过来,前面的老人又如何?
玉渡在转角处高树那边先没了身形,林千枫喘过一口粗气也赶紧跟了上去,穿过几株躯干看着已经好几百年的老树,迎着一段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