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符落璃不知幼澄公主这段曲折,她游目四顾,见层层峰峦如画屏叠出,翠谷环抱着清溪绿水,当真说不出的清幽静谧。
她对柴荣悄声道:“为何这永泰寺与一般寺庙不同,是坐东朝西的呢?”
柴荣道:“说来话长。南朝梁武帝的女儿明练公主曾在这里出家为尼。明练公主天性善良,且极具悟性。当她还是个公主时,达摩拜见梁武帝,因话不投机,飘然远去。可明练公主却对达摩五体投地,认定达摩就是她今生等待的师父。”
符落璃道:“那达摩会收下一个女弟子么?而且还是一国公主。”
柴荣道:“达摩初时只是面壁静坐,不予理睬。但明练公主不焦不躁,足足等了三天三夜。达摩见她诚意十足,又悟性颇佳,便收她为徒,从此成为达摩最得意的弟子之一,也是禅宗第一位尼僧。”
符落璃道:“那明练公主和这寺院的朝向又有何关联呢?”
柴荣道:“明练公主是女子,与师兄们在一起生活起居,多有不便,梁武帝便将此地的转运庵改建,专供明练公主修行。达摩和僧人们住在少林寺,每天朝拜很不方便。因此,寺院修建时,便将大门建成座东向西,朝着少林寺的方向,这样,明练公主每日便可以面向少林寺朝拜师父了。”
话音刚落,有知客尼僧前来开门。三人跟着知客尼僧向院中走去,一路上香烟缭绕,宝塔高耸,院落内纤尘不染,甚为安静。
待知客尼僧将三人带入禅室,奉上茶水,王朴才开口问道:“请问贵寺可有一位法号幼澄的师太?”
知客尼僧道:“寺中除祖师法号总持外,都是按‘妙本常坚固’的法裔辈分排下来的,贫僧不曾听过施主说的这位师太。”
王朴神色凝了凝,不知如何接口。
-2-
柴荣道:“在下特意从汴京来,想为寺院布施,不知可否知会一下住持师太?”
那知客尼僧点头应允,随后便退下了。
柴荣低声道:“只听闻永泰寺有转运、明练、永泰三位公主在此出家,那位自是隐姓埋名,怎会用原来的法号?”
王朴自惭道:“我糊涂了。”
符落璃在旁察言观色,心道:关心则乱,王朴与这位幼澄师太,想必渊源非浅。
少顷,那位知客尼僧去而复返:“三位施主请随我来。”
知客尼僧将他们带入二进院厢房的禅室,躬身退出。一位身量不高的圆脸年长师太双手合十道:“贫僧法号妙通,见过三位施主。”
柴荣道:“我兄妹三人从汴京慕名来此,想做一些布施……”
妙通慈眉善目,微微一笑道:“施主是来寻人的吧?我已听固净说了。”
柴荣被妙通拆穿,却依然淡定如常,如玉的脸庞明润清湛:“还请师太示下。”
妙通平平静静地道:“这里不曾有过幼澄这个人。”
王朴心下一沉,不由怔然出神。
妙通望了他一眼,却接着道:“我只知道,十二年前,来了一位云游尼僧,我为她取法号本觉。”
-3-
王朴看了眼柴荣,压制住语声中的颤抖道:“那本觉师太,可否还在寺中?”
妙通道:“在倒是在的,只是,不知她可否得见施主。”
王朴道:“请师太同她说,‘半缘修道半缘君’,她自会与我相见。”
妙通柔声道:“若不以心生心,则心心入空,念念归静。”
王朴黯然道:“执念苦,又何如?”
妙通双手合十:“施主跟我来吧。”
从二进院的禅室出来,一路兜兜转转,走向后山塔林,又绕过碑丛塔林,在山下的一座独立的禅院前停了下来。
妙通道:“施主请进。”
她高诵了一声佛号,只听寂寂院中,响起一道语声:“是妙通师伯么?”
那声音清寂慈宁,像空山初雪,不染尘埃,又像幽谷花开,一怀萧索。
妙通停步不前,待柴荣等人进去,双手合十,轻退而出。
三人推门入内,才蓦地懂得妙通所说“不知她可否得见施主”是什么意思。
眼前的僧尼,灰袍灰帽,身形细瘦窈窕,素面姣好,依然看得出,年轻时,也曾是个容色不俗的美人。
只是,她的一双美目,空空洞洞,听到脚步杂沓,却始终对不上众人的脸。她茫然道:“妙通师伯是带了客人来么?”
王朴张了几次口,竟讷讷不能言。他嘴唇翕动,眼眶红了又红,终是无比艰难地哑声道:“幼澄……是我啊……”
那法名本觉的尼僧,也就是已经目盲的幼澄,面上微微一怔,都室里平静无风,她的全身,却像树叶般簌簌轻颤。良久良久,她才强自平静地惨笑了一下,寂然道:“我等了十二年,你……终是来了……”
幼澄向桌边一指,缓缓道:“坐吧。另外两位是?”
王朴道:“是我家公子和他的义妹。”
幼澄摸索着倒茶,符落璃忙接过茶壶,为众人斟好茶。
幼澄的声音再度寂寂响起:“已经多少年没人叫我幼澄了呢。”她失了眸光的瞳仁,似乎投向无限远处,那里,她明眸善睐,年少懵懂,年纪轻轻便长伴青灯古佛,纵使见过男子,不是父皇皇兄,便是尔虞我诈的皇叔大臣。唯此一人,没有将她视为公主和尼僧,只看作一个寻常姑娘,悉心照料,逗她开心,寸步不离地贴心守护……
王朴望着她空茫的眼眸,低低地道:“幼澄,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