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上巳宴罢,李渊召裴寂、王搏与李建成三人入幕对之。
比起方才宴会上的嘈杂,此时四人静坐蒲帐之内,仅以竹席和蒲团铺地而坐,李渊因为喝酒上头,更是解了身上帛衫去了鞋袜,赤脚盘坐。
却说此时,李渊父子向南而坐,裴寂与王搏左右作陪,四人八目,面面相窥,皆知这帐中问对,欲论之事可不轻松。
只听李渊沉声问道:“裴玄真,向南向北还是向西,你大可放胆直言。”
玄真乃是裴寂的字,如李渊这般连姓带字一块儿喊,便显示了二人的关系非同一般。
这当初裴寂到底在李渊的造反大业里起到了什么作用,此时自然无需再去多说什么,如今他与王搏可谓是李渊的计肝谋胆,事关李唐军未来走向的大计方针,李渊当然要问过他俩才算。
就听裴寂慢悠悠抚须道:“向北,突厥王庭虽破,可阿史那族也算人丁兴旺,始毕之弟俟利弗出奔高昌,吐谷浑、伊吾等地亦有始毕余孽作祟,我唐若挥军向北,或可旦夕之间拓地千里,然而草原大漠无甚产出,便是得了兵马,也无力再谋中原。”
裴寂说完,却是来望王搏,王搏自然会意,也是一面抚须一边娓娓道来:“向南,洛阳、大兴已尽入凤军之手,且‘五关’也在那什么西部战区的李密手中,如门扉一般扼守我唐军南下道路。”
裴寂笑着接话道:“不过,向南看似全无出路,可凤军又未尝不是为我唐军做了门户?”
王搏点头道:“不错,我唐虽失了洛阳与大兴,却也得了‘五关’屏障,以如今凤军之势,我山西之地不过形同鸡肋,取之无用,食之亦是无味,是以凤军当务之急,该是眼望江南,以求早日夺得定鼎之势。”
李渊听得二人分析,一双威武不凡的竖八字眉不由渐渐躺倒,摊手道:“向北不可,向南亦不可,莫非只能向西?”
这话问来,裴寂与王搏都是抚须不语,却是都把目光投向了一直旁听的李建成,李建成当然知道二人的意思,便也主动道:“向西,虽要直面薛举、李轨、梁师都,亦有巴蜀之地可谋,若是治理得当,则人地皆可为我唐所用,假以时日,未必不可撼凤军之势。”
一时间,李渊三人都是对李建成话暗暗点头,这薛举、李轨、梁师都所占的陇右、甘肃和凉州等地,虽然比不上河东富庶,但人才、钱粮还有建军所需的矿产并不欠缺,还有就是与陇右一山之隔的巴蜀,真要说被李唐军拿下这些地区,好好经营个几年,不难筹建出一支强力的军队出来。
可问题是,你在发展的同时,人家就不发展了么?
因此三人在点完了头后,却又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东面的天凤军来。
就眼下来说,李唐这边也是得到了天凤军新设四大战区,并且还要改制军队的消息,当然对于改制军队这方面他们肯定是不甚了了的,但对于四大战区的设置和势力划分还是相当关心。
就眼下来说,与李唐军最为接近的便是李密的西部战区,实控区基本上就是把山西给围了半圈,并且还把进出山西的五个重要关隘控制在手中,可算是把李唐这只猛兽给关了起来,加上李建成也亲自领教过天凤军的恐怖战力,使得如今的李唐纵然还有争夺天下的野心,但轻易却不敢给露出獠牙来。万
毕竟大伙也瞧见了,李渊四人研究了半天,也就只敢研究什么向西、向北和向南,对于向东……提都不敢提啊!
可是,然后呢?
你想着向北是大草原,无有什么产出;想着向南又出不了“五关”,没有进退之道;想着向西倒是可以人地两得,可等你当真建成了大军,自认为有了争夺天下的实力,人家凤军莫非还真是一直原地踏步的等着你发展不成?
一时间,不约而同想到这个问题的四人都是尴尬不已,李渊则道:“唉!今次当真是苦了我儿世民,建成你可有话说?”
李建成顿时只得拱手道:“日后定不会负了二弟。”
还好裴寂忙也出来圆场道:“此次二公子前去高密,想来自有一番际遇才是。”
反倒是王搏抚须道:“话说回来,那妖女……几次三番示好于我唐,若说当真是看在二公子的颜面,王某却是不信。如今又要二公子为质,许诺之物叫人匪夷所思,某以为妖女所行,该是驱虎吞狼之计。”
什么颜面不颜面的,王搏当然是不信,他怎么想都不可能想到,别人是真馋李世民的身子。
听得王搏如此所言,另外三人面色自然微微一变,还是李建成道:“不说飞天兵器,单是火器一项,与我唐军之战力,提升极大,便当真是驱虎吞狼,却又如何?”
是啊!就算知道人家凤军是使的驱虎吞狼计又能如何,既然人家敢把火器给你,还派出教导团帮助训练“凤械营”,自然就有拿捏你可能反噬的手段。
而人家敢玩驱虎吞狼的重点在什么地方?
重点就在于:你就是真的虎,人家也是有把握弄死你的撒!
于是四人尴尬了一会,也就把这话题绕开,眼下说来谈去,未来李唐的既定方针只能是一路向西先把薛举、李轨和梁师都三家都收拾了,拿下甘肃、陇西和凉州、巴蜀等地作为根据地,好好积蓄实力等待时机,然后再找机会跟天凤军叫板。
至于说把李世民送去做人质,凤军许诺的好处也不能不要,于是裴寂和王搏也就大着胆子为李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