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秀端着酒碗叹了口气:“那殿下不也活了下来么?”
“我活着是因为皇爷爷。”
“皇爷爷从我小的时候就特别喜欢我,我天生金纯素体,力大无穷,皇爷爷说我像太祖皇帝,所以一直庇护着我。我十二岁的时候更是把我接到了他的行宫,也就是那时候我去了霸刀门,跟着老师修行。”
“父皇站在食物链的顶端,看着这场狩猎表演,皇爷爷又何尝不是,只是他将赌注压给了我而已。父皇在位无为而治,在宫里更是如此。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默许、纵容着一切的斗争,为这场血亲的屠杀加上佐料。只要没有人去挑战他的皇权,威胁到他的地位。”
“那一年皇爷爷大限将至,着急突破修仙境界,结果失败。他不放心我,即便是当时我已经十六岁有了自保的能力,他亲手将帝国的军队交给了我,为了就是我能够不仅坚强而且强大的活下去,或者说就是为了现在这一幕的到来打下基础。”
“生在帝王家,唉。”言秀叹了口气。
“对,生在帝王家。如果不是身在帝王家,林海成会是前无古人的学者,二哥会是举世闻名的艺术家,而我如果不是皇子,我还会是一个军人,只不过是一个更加纯粹的军人。”
慕容一辉端起酒碗跟言秀碰了一下,干了之后继续说道:“老师。我刚到天南海,接管天南亲卫,那些老将军并不服我。所以我比任何军士都对自己要求严格。”
“那段时间我唯一的消遣便是看鲨鱼。鲨鱼在母亲的肚子里就开始互相残杀,吃掉自己的兄弟姐妹,生出来之后又被母亲吃掉,存活下来的又吃掉母亲,一切都是来自于生存和杀戮的本能。有时候在想,也许天下由林海成那样的所谓的昏君来治理才是好的,起码不会如此残酷。”
“络轩妃是个修道之人,而且修为很高。从我第一眼见到她我就知道,天然真炁觉醒的我对那种强大的炁很敏感,我记得在她眼神盯住我看的时候,我有一种扎骨的疼。被人知道的秘密都不算是秘密,章四太监达到化形期的那一天,我感觉皇宫里有一口漆黑无底的洞,那是络轩妃的眼。”
“不,不只是一双,有很多只眼。川不息是,章四太监也是,最为可怕的是那些我没有看到的眼。父皇应该也知道,他比任何猎人的嗅觉都要敏锐,比任何野兽的獠牙都要锋利。所以他不该死,或者说不该这么早死,你知道吗?老师。”
说着这伟岸的男人竟然流下了一滴泪,月光下晶莹闪亮。言秀的心被触动了一下,坚强如铁的他居然会流泪。
“这次上京虽然是一个陷阱,但是我要让络轩妃和慕容一心看到,现在的我不再是一个猎物,我不会再任人宰割。我上京不是为父皇报仇,不是争夺皇位,我只想看看历练了这么多年的自己是否有勇气面对那些猎人的陷阱,是否有勇气去直视那些黑暗中的眼,我想看清真相。”
“当皇帝没什么好,但是当皇帝也没什么不好!有些事只有当你到达一定的高度才能看清,才能明白。老师,看看这些强大的战士们吧,他们是无畏的,无畏所以无敌!而我不会叫他们白白送死,所以我也是无畏的,无畏所以无敌!”
言秀握紧了自己的刀:“殿下,我的刀会与你一起战斗!”
“中军帐中有没有杀过人的军士吗?”慕容一辉突然高吭的喊道。
“有!元帅大人。”旁边的传令官回答到。
“把他们叫过来,跟我一起坐。”
不一会过来了十几个青年士兵,端端正正的站在慕容一辉面前,慕容一辉扫视了一眼:“坐下来。”青年士兵们端端正正坐了下来。慕容一辉斟了满满一碗酒:“来,兄弟们!干了。”青年士兵们跟着慕容一辉一饮而尽,他们用一种近似于信仰的眼神看着这位伟大的元帅!
“你们谁来告诉我,战争是什么?”
“战争是军人的荣耀!元帅大人。”一个壮实的士兵回答到。
慕容一辉看着他哈哈大笑:“说的好,孩子!可是你们知道真正的战争吗!身边的战友跟割掉的草一样,一个又一个的倒下,腐尸的腥臭让人窒息,断肢,残尸,头颅满地都是。”
“敌人的眼睛是血红的,你的也是,战友的也是,那是一种极度渴望生存,残忍到令人胆寒的眼神。鲜血浸成的泥土裹满你的身体,还有时不时喷在你脸上凝着恶臭的热血,也许它来自于你最好的战友。”
“嘶吼,呐喊。巨大疼痛下撕心裂肺的哭叫。你无路可退,你能做的就只有向前,杀掉年迈的老人,再向前,杀掉稚气的孩子,白骨如山,尸横遍野,战场上没有任何的荣耀可言。你能做的只有尽全力活下去,哪怕像条狗一样,恐惧会支配你的灵魂!等待你的结果只有两种,杀戮与被杀戮。”
“战争便是地狱!最为可怕,最为残酷的地狱!”说着慕容一辉指了指周围:“这些人,这些你们的前辈,每个都是刽子手,他们的双手沾满了鲜血,杀戮,不停的杀戮,他们中有些人杀的人比你们认识的还多。天南贪狼营何在?”慕容一辉洪亮的声音传遍了整个中军大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