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落是不后悔的,直到生命最后一刻。
她叫什么?其实说起来她并不知道,他们叫她云落,就叫了云落。
她后来一直在想,那个开启她两世颠簸流离的地方,她该痛恨还是该感谢?直到千帆过尽,她才释然,她该谢谢的,不然,她如何能坚守到最后。
那是一个什么地方?
一个不是生就是死的地方,想要活着首先要学会放弃,放弃一个个和自己成长同类。亲眼看着他们离去,亲手结束他们的生命,或者被他们结束生命。
幸运也是不幸,如同她所剩不多的同类,也同结束了生命的同类。她们远比任何人都清楚什么是幸与不幸。
活着是,死也是一种。
她是在那里长大,是没有伙伴只有同类的杀手。
遇见荀昕,她二十岁,双手早已经染满了同类和猎物的血,活着只是为了完成任务,解决一个个被锁定的猎物。
那一年她被差往城,猎物是一个雇佣兵。他的实力并不比她差,解决他的同时她自己也奄奄一息。
城的冬天比任何杀手的血都要冷,蜷缩在角落里的那一刻,她才第一次发现自己的脆弱,原来她,即使心里不承认,可身体上的痛苦逼着她承认,除去杀手的身份,她还是一个人,一个会痛会受伤的人。
夜风无情的刮着,就在她快要昏死的那一瞬间,荀昕走进了她的视线,一个和她截然不同的女孩,有着少女独有的天真烂漫、纯洁善良。
像是春风,让她第一次有温暖的感觉。
她被藏在卧室里足足两个月,那是她第一次有被人照顾的感觉,那是第一个让她心里涌上暖流的人。原来,她不是没有感情,而是不曾被温柔对待,不曾被爱,所以不懂人与人之间还有感情。
再见时她们的命运是何等的可笑。让她成为最该无情无爱的杀手,却又一次次让她这个杀手陷入深情。
他不爱她,她知道。他深爱着荀昕她也知道。
说起来,她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爱上他,让她走进了一个死局,所以最终只能是死。
说真的,死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她保护了他和荀昕。只是,荀昕,人生的路她只能陪着走到这里……
再见了,朋友,愿你记得有过这么一个我出现在你的世界里。还有,不要自责,像她这样的人,双手沾满血腥的人,死只是报应。
云落扬起一抹微笑,像是用尽她的全力,对不起,荀昕,我骗了你。谢谢你,荀昕,你让我明白了很多东西,谢谢你毫无保留的友情,谢谢你,我的世界有了色彩,而这些对于一个如同行尸走肉的杀手来说,远比生命更珍贵。
云落睁开眼,脸上有些温热的液体,很明显的血腥味,她再熟悉不过了。她伸手抹了一把,脑海里不停的闪出疑惑,她不是死了吗?还有她记得枪伤是在胸口的位置,怎么额头上会流血?
正当她摸不准的时候门被推开了。落袭看着那门楞了半晌,那是一扇破旧的木门,看样式应该有些年头了,怎么会出现在医院里?
“姐,你醒了。”推门进来的老妇人一脸黝黑的皮肤,看着像是个种田的农妇。
看着她一身粗布麻衣的打扮落袭只觉得流血不止的头更晕了,这是什么打扮?还张口就是姐?
见她愣神农妇还上前安慰她:“姐,什么事都会过去的,您可别再想不开了。”
落袭一时搞不清楚状况,额头上的血还在留,她见一边的旧桌子上有一块白布,随手拿了过来,擦干净头上脸上的血,包住了伤口。
盛夏的阳光照的人懒洋洋的不想多动,树上夏蝉的鸣叫让人心生烦躁,而此时树下庄子里却是白色素裹,位于庄子的大堂里站着数十人,一大半身上穿着白色的孝服,大堂中间放着一口朱红色的棺材,显得好不凄然。
这灵堂布置的十分简陋,看上去不免有些寒酸。而在棺材前一个女子负手而立,白色的孝服衣襟前染上了几滴血痕。
此时的女子双目凌厉,脸上蒙着一块白纱让人看不清她的容貌。她凌厉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有些理亏的一时间低下了头,不敢与她对视。
灵堂里的人显然是两派的,一边是穿着白色的孝服,一派则是家常服饰打扮。
沉默许久那女子才缓缓开口,语气冷的让人在盛夏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刚刚你说的都是真的?”
她这话是对着一个身穿灰色长袍的男人说的,那男人面白如玉,一脸的书生气。男人听了她的话脸上浮现一抹红晕,开口都有些结结巴巴:“对……对不起了荣姐,你与在下……虽从便有婚约,可在下……在下心中早已经有了所爱之人,为了她…今日在下只能退了与荣姐的婚约,千错万错都是在下的错,还望荣姐能够原谅。”
他一句一个在下的,白净的脸上因为惭愧已经全然羞红。女子只当不见他的羞愧之色,嘴角勾起一抹冷冷的笑:“既然如此这婚约本姐做主给你退了,在坐的各位长辈们请为女做证,至此女荣安冉与吴莫再无瓜葛,婚配嫁娶各入自由。”
说完摸出怀里的一块白玉,随手丢给了那书生气的吴莫,吴莫一惊立刻伸手接住了玉佩,心中一喜脸上却浮现出一抹愁容,说起来他与荣家姐的婚约本是娃娃亲,按理是应该娶了荣家姐才是,可他与从一起长大的晴妹是两无猜青梅竹马,他对晴妹是真心真意的,此生也只想娶她一人,所以只能辜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