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袁雨潇这么一问,金道通仰天长笑。
“我啊,我也谈不上有什么后手,不过今天跟那天不一样,起码韩场长不会来为难我们,得人钱财,替人消灾,照说,他得帮我们,他一个社会上混了多年的人,应该晓得这个吧。”
“他完全可以装作不晓得啊!”
“那也没关系,大不了又像上回一样,然后你打电话搬兵来,我跟他耗上一阵,凭我这个身坯,我还不信他能把我一下子打趴下。我们争执起来,韩场长可以装不晓得,但市场上打起架来,他总是装不下去的,他有维持秩序的责任。上回他与我们对立时都只是阻止,这回立场应该倾向于我们。酱油终究是个做生意的,不至于为这事把自己退路全堵死吧!”
“但是,你如果因此挨了打……那总是吃亏在先了……”
金道通大摇其头。
“你怎么老是要把事情往最坏处想呢,你不觉得他退让的可能性更大么?”
“事情往好处发展,那是没有必要去想的,所以,我们只为事情往最坏处发展作打算吧!”
“那行,你一定要往最坏处打算,无非我挨了打,我有公费医疗,应该算公伤!”
袁雨潇把眼睛鼓得青蛙似的,“你真的……这么想?”
金道通一笑,“跟你开玩笑,我只是觉得不可能到那一步。麻杆子打狼,两边都有顾忌。猎人自然晓得麻杆子打不死狼,但狼看不清啊!现实就是这样,你一怕,反而被狼咬,两强相遇勇者胜!再说,挨打可能事情严重,但是有比挨打更严重的——那就是因为第一步的软弱,让我们以后永远在这里没有办法做事,在我心里,这比挨打还让我难以接受!”
“这么说的话……你也说得是!”袁雨潇低头一想,这其实也就是一个价值的估量与比较,看来,金道通的计算与判断更有道理,他抬起头:“金组长,那……我们明天怎么干?”
“什么鬼组长咯!都是兄弟,叫我老金就行了!”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你刚才喊我老袁,我自娘肚子里出来头回被人这么称呼,我觉得我们两个乳臭未干的人老袁老金地叫,让人看着滑稽。”
金道通哈哈大笑,笑毕,说:“呆会到了分局,我去食堂把买菜的三轮车借回家,明天我不骑单车,直接骑三轮车进市场!”
“骑三轮车干什么?”袁雨潇有些惊奇。
“拖肉!”
带三轮车进市场拖肉?
这真是让人有热血沸腾的想象了。袁雨潇看了金道通半天,这家伙到底想要怎么样,是不是吃了兴奋剂啊!
“下午呢,就好好休息,养精蓄锐吧。我们不用去局里了。”金道通说
“有人拿扣物单来交钱取东西怎么办?”
“我开的单子,日期全是周二和周五下午,今天即使有人来,也不会多,让他多跑一次没事!”
“那好!”袁雨潇想,下午还是可以去图书馆看书的,这样就好!
看金道通这个来势,原来那种悠闲的日子只怕不会太多了。他预感以后的日子会比较刺激一些。他本性喜欢悠闲,偶尔来点刺激也未尝不可,但是,跟着这位搭档,只怕不会是“偶尔”刺激了,看这样子会长此以往了。
趁现在有一分悠闲就先享一分悠闲吧。下午,他早早就到了图书馆。
因为集中了注意力,走进图书馆大厅便嗅到那熟悉的栀子花香,米兰果然站在柜台里,她穿着一件天蓝色的短袖衫,让整个大厅都仿佛映在天蓝色的湖光中。
他从她手中接了借的书,她没有望他,自然更不可能认出他。她眼角飞扬的眸中闪着一种高傲却又温润的光泽——在他的感觉就是这样,这种感觉令他倍感新鲜,因他的印象里,高傲的眼神必是伴着冷寂与孤独的,而米兰这种眼神算是一个异数。
袁雨潇选了离柜台最近的座位坐下,用书遮了脸,看看书,偶尔也从书的上方探出眼去瞟一瞟她。现在的米兰,于他,又成一个遥远的记忆了。因为距离,而更其美丽。
现在是初夏,下午的南风薰薰的,他满鼻带着少女体味的花香也是薰薰的,加之他历来习惯于在失眠时,以嗅花香的方式催眠,于是大脑开始晕晕的,睡意一波一波涌上来,他作了十多分钟无效的抵抗后,终于趴在桌上睡着了。
也许是桌子特有的木香侵入了他的梦境,他梦到自己睡在红漆的木地板上……那是米兰的家里,红漆的木地板擦得一尘不染,他俩趴在地上做作业……
……与米兰同学半年,他仅仅去过一次米兰家,她家那样的光亮的红漆木地板也是他整个童年时代仅见过一次的,躺上去的时候,那种新鲜与凉爽感觉让他满地乱滚,直滚到床下……
“醒一醒!”一只手推着他的肩膀,他往前一滑,失了平衡,一下子惊醒过来。
一个眼镜片厚如酒瓶底的中年男子微笑地看着他,“我坐在你旁边看书,你一直睡着,可能是太困了,我没打扰你,现在图书馆快关门了,该醒醒了!”
“不好意思……”袁雨潇揉着眼睛,然后扫一眼大厅,果然人不多了,墙上日影倾斜。
他看看手表,时间确实不早了,便起身准备还书,一边谢了那眼镜男子,眼镜笑笑说不用客气,也合上书页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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