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猎,原本是件兴致盎然、放松心情的事,至少到方才为止,寒楚非都是很愉悦的。
可半道上突然冲出个儿子,还说了这样一番话,瞬间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不是他人老了脑子转得慢……
好吧,确实是有点儿这方面的原因,可主要也是他怎么可能会想到别人能把他和季梨联想到一起去!
一个是年过半百的老夫人。
一个是自己这样一脚踏进棺材的老皇帝……
能把他们联系到一起的人是不是都疯了?
这一瞬间,寒楚非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对他都充满了森森的恶意。
当然了,他不知道的是,对别人来说,尤其是他的皇子们,和季老太君的儿子媳妇们,他们觉得是疯的人其实是他俩才对……
紧赶慢赶跟上来的吴海福,自然也听到了寒祈跟皇帝陛下的话。
你说皇帝都瞒得好好的,你这样当众说出来,岂不是扯掉了皇帝他老人家的遮羞布嘛?
看破不说破都不懂,看来三皇子殿下也没大家说的那般沉稳!
而作为当事人,季梨笑盈盈地骑在马,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一对默默无言的父子。
他们一个急切激昂,一个面色古怪……
“皇上~”
这刁声浪气一波抖三抖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正在对视的俩天家父子齐齐蹙眉,表情如出一辙,倒是大总管忍不住低头捂脸。
季梨得意于终于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了。
她的视线扫过仍然跪在地上的三皇子……
嗯,他看着自己的目光带着森冷的寒意,十分不好惹的样子,很讨厌!
然后又看向一手牵着缰绳,一手负在身后的老皇帝,就算是一身便服,做着牵马侍从的事,却仍然无损于他的气度……
当然了,他年纪虽老,可脸皮如今嫩了许多,倒是一点都显不出老来。
咳……
季梨开始了她的表演。
她幽怨的目光抛向寒楚非,嗔道:“既然三皇子都这样说了,想必已经有不少人私下里流传闲言碎语,老身虽然脸皮薄,可还是敢作敢当的……”
原本想自称小女子,但一想到老太君的身份,实在是违和,还是算了。
低头跪着的寒祈眸色更冷,暗道一声果然……
吴海福继续低头,假装自己是棵草……
还脸皮薄呢,他就没见过谁的脸皮还能比这季老太君更厚的!
寒楚非心中一凛。
打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料到他和季老太君能传出丑闻来,再说他们行事光明磊落,也就自然而然地没有因此瞻前顾后,仍是君子一般相交而已。
但现在,既然连寒祈都敢到他跟前说这番话,显然已经不止传得沸沸扬扬那么简单。
兴许……
谣言散播的比他预计的更远。
“既然事已至此,无法转寰……”
她从怀中掏出一方手帕,一边捂脸一边叹了口气:“当着大家的面,皇上您就从了吧~”
【不要脸!】
系统成功地把在场大家的心生给说出来了。
寒祈的脸色一点一点变得更黑了。
吴海福此时都想钻到地里去了……
寒楚非僵硬地扭头,扫了她一眼,很快就又把头转了回去。
他没有搭腔,只低头看了眼跪在他面前的寒祈,一种无处发火的憋闷感萦绕不去。
“你先起来。”
寒祈非但不起,还越发恭敬地压低了脑袋,恳切道:“父皇要是不同意,儿臣就长跪不起。”
他这是已经完全没有心思再胡思乱想别的了,一门心思就想把婚事落实了好放心。
可就连吴海福看了都要摇头了……
皇帝现在哪还有闲工夫去管儿子的婚事,他现在自己都焦头烂额无处发泄了,这个时候还添乱,逼迫皇帝答应婚事,这不是自己找事嘛!
果然……
“那你就在这跪着吧。”
寒楚非表面上看,脸色不变,维持着一派风度,实际上说话声音已经冷了好几度。
他转身就朝营帐走去。
倒也没忘把马、连带着马上的季梨一块儿牵回去。
远远地,还能看到一脸难堪的寒祈孤零零地跪在那里,可怜兮兮的。
“你放心,谣言的事我会让人去处理,定会给你个交代。”
男人低沉的声音,一下就令季梨收回了视线。
她低头,看向一手牵着缰绳,步履平缓的老皇帝。
“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说,‘朕会对你负责’吗?”
寒楚非:“……”
他扭头,对上她一脸无辜的视线,又默不作声地把头转回去。
“你真是……”
他都不知道说她什么好了:“有些玩笑开不得,何况你我这样的身份,你放心,这事我交代下去办,谣言很快会消声遗迹。”
季梨想了想,问他:“就算你抓几个人杀鸡儆猴了,大家表面上都不敢再说,可又怎么杜绝人家私下里闲谈流传?”
这种谣言,麻烦就在绝大多数的人对这种秘辛又是好奇,又喜欢听,所以传播速度快,又很容易就越穿越广,甚至有可能流传到未来……
不然,为什么有那么多人爱听前朝旧闻和野史?
她的话也不无道理。
可要是完全不去制止,只会越传越多,越传越离谱,甚至传到后来,再加上一些人的想象,搞不好都能杜撰出他们的前世今生来。
寒楚非默然。
不论如何,这件事最大的受害人是季梨,而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