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渊细心听着,都是前辈经验所得,做到这种境界已经不是眼力高低,而是做人的道理。
一直到今天,嘉德、翰海、荣宝斋、朵云轩,四大顶级拍卖行仍为他保留拍卖的1号牌。近距离接触这位传说中的人物,发现对方身上文人气少,与之相对应的是商海沉浮、胼手胝足打拼而来的一种霸气。
虽然九十高龄,但整个人时髦精致,透着霸气和傲气。只要去拍卖,必须坐在第一排,肯定要出手。
想要某件东西,会举着手不放,戏称自己是拍卖场中的天下第一顶。
张宗宪休息片刻,继续道:“玩古董,第一是真假,第二是好坏,第三是完整。收藏是个深井,有人做了一辈子,在真假上还是会失手,打眼最可惜。”
“我的原则是不懂的不碰,情愿错过,绝不买假。假的当真的买,隔一百年还是假的。但是真东西一年不涨,五年不涨,十年总会涨。错过还有机会,假的却永远是假的。”
“文物鉴定叫眼学,重点在一个眼上,多看是最重要的条件。如果让我打个比方:曾经请画家朋友给父母画像,那位画家画美女特别好,但画起我父亲,一眼就看得出来画得不像。”
“因为亲人的脸实在是太熟悉了,看瓷器看字画也是同一个道理,就是熟,看珍品要像对父母一样熟悉。”
“行千万里路,看博物馆藏品。我最爱去的地方是英国的大维德基金会,对我影响巨大,估计最少去过上百次。”
张宗宪笑道:“博物馆是最经济实惠锻炼眼力的宝地,几英镑就能看遍所有精品,更重要的是自成体系,有高人整理完成,还有什么地方性价比更高?”
“别看我是古玩行出身,但其实最喜欢在拍卖行交易。通常情况下,做买卖总有一番讨价还价,越砍越便宜,结果不但卖家赚不到多少钱,买家还是觉得自己买贵了。”
“而且不管买卖多少次,买家总觉得自己是卖家的衣食父母,是上帝,总是低人一等。到拍卖行就不同,卖家把货放到拍卖行,谁想要加价,不管多少钱卖掉,双方都互不相识。”
“卖家不用谢人家,拿钱回家就行。卖不掉无所谓,可能刚好买主没来,只要东西真的好,今天卖不出去,下回还有机会。”
苏渊哈哈大笑,张宗宪果然是精明商人,相比较眼力,把做事的场面和做人的门道都放在心里,这是他的成功秘诀。
听说早年住在沪上,几乎每天都要到花园大酒店见朋友喝咖啡,出门前总往兜里揣一沓面值50元、100元的崭新钞票,这个习惯保持很多年,直到今天也一样。
有酒店相熟的门童、服务生和大堂经理,上前打个招呼,恭维几句今天气色不错之类,他就塞一张当小费,不管多少总归会给,而且每天见面每天都给。
常去的餐厅也一样,但凡他一到,熟悉的服务员都一一过来问个好,说几句体己话哄他开心,小费就给得更大方,今天也一样,无论到哪里,都众星捧月,八面玲珑。
尤其爱金子,因为黄金历久弥新,永不褪色。逢年过节会准备很多澳大利亚的金币,当红包发给亲戚小辈,历年下来,有人能存下一大把金币。
因为属兔,还曾突发奇想在金币上铸上兔子的图案,送人就是一份蛮特别的小礼物。每到到中午或晚上,张宗宪就会请很多人吃饭,有收藏家有生意人,基本都是他请客。
不管是长辈还是晚辈,都会周到细致地照顾到。资深拍卖行人士都知道,过春节一定是张先生先打电话来拜年。耄耋之年的老人,在业内辈分高、资历深,却会先给晚辈拜年,这是一般人做不到的。
今天也一样,自己跟老爷子初次见面,能感受到对方的友好和用心,令苏渊十分佩服。
两人吃完饭,开始喝茶聊天,张宗宪心情不错,难得遇见后起之秀,还是老朋友耿宝昌介绍而来,侃侃而谈道:“早年内地的一些行家朋友每次来港岛带货,都会住在湾仔的六国饭店,那时候我就开始两边跑,干点掮客生意。”
“在本地的摩罗街一带打听,如果听说这边有人要什么货,马上跑到六国饭店去通知这些老板,再帮忙从六国饭店送到摩罗街去,按照规矩,如果成交就有5的提成,”
“那个时候为一块钱都能和人家打架,后来就是这样慢慢凑,终于攒到1000块,想着做些大生意,但是那个时候如果想和内地做出口生意,必须在银行有个3000块的信用证的户头,但是我又没有。”
“怎么办?只能向一个好朋友,也是我的一个贵人,京城来的梁三爷借钱。他说他这一辈子从来不借钱给人家,但是看得起我,可以借钱给我,但是只能借金条给我。”
“无论何时还,都要按照市价换金条,今天如果借给我如果金价是十块,换的时候跌到一块也换他金条,但是涨到一千块也是要换金条。”
张宗宪感叹道:“吃苦打拼一直到1959年才告一段落,三十岁的我终于拥有属于自己的古董商号——永元行。”
“本来顺风顺水的古董店生意,后来因为自亦师亦友的仇炎之发生改变。”
苏渊眼前一亮,仇炎之可是当年民国顶级藏家,堪比孙瀛洲和张伯驹,尤其是瓷器收藏,号称一绝。
说到这里老爷子有些伤感,回忆道:“每次新货从内陆发到港岛,如果还没有开箱,仇炎之一进门就是,开开开,然后边开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