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院中的榻上,我在想,若是当初我没有下山,按着师父给我安排的路,废去武功,守着天下秘密,当一个闲散门主,便不会受这诸多痛楚。
“恢复记忆,有何感受啊?”一道爽朗的男音从身后响起。
我有些惊讶,这毒老的山谷中除了他三人并无其他人,这是……忽而又想起什么,“你恢复了?”回头看他一眼,一身淡黄色,修长的身形,面貌也是极好的。
“怎么?我生的叫许多人为之倾倒,你这丑女,竟然无分毫惊艳之色?”语气傲慢之至,倒是与那毒老一般无二。
“你师父为才自傲,你为皮囊自傲,真真亲师徒。”
他像是丝毫未曾听出我话中的讽刺意味,只追问我,“我长得虽说不算惊为天人,倾国倾城,叫这满园花色含羞也是不过分的。”
听出他“我闯荡江湖,征战沙场,见过各式各样的人,你生的好看,心思纯真,长得干净,也确实让我羡慕。”
他轻轻一笑,“是吗?”
我环顾四周,“世人都想杀毒老,抢占七毒山,谁承想,这毒老的老巢在四面环山的一个深谷,不像我尤仑山。”
“尤仑山从山脚到山顶处处惊险万分,即便是常人求一捧水都无门,我这七毒山,山脚一里之处无任何屏障,贫穷之人可采摘药物,山上多为奇珍异草,若是没有这山谷结界护着,怕是就全都绝迹。”
我自顾自看着这四面像金钟罩一般的山,“嗯。”
“此番回去,可是要和聂成归隐?”
“我的渠余城,还在等我。”
“洛家被灭门,安如是复仇,你都不曾帮过半分,如今为渠余城枉死的人复仇,又是为何?”
“因果罢了,洛老中的因,他自己还,我护安如是出于情义,这就够了,至于渠余城,则是我的失职,既是我的错,我便定也要屠我渠余之人生不如死。”
“如此嗜血,你怕是会树敌无数。”
“那便将我杀了吧。今生受苦,下一世便让我安安稳稳大富大贵吧。”
前一秒还端庄严肃,下一秒便不着四六,清风也是觉得这女子有些好笑。“大富大贵?你也是那为财之人啊!”
“人生在世便是要追名逐利,体现价值。清心寡欲的,大多都是和尚。那和尚也是有信仰的,一个人若是没有信仰,无欲无求,便如这风一般,四处散了。”
药草房中传来毒老杀猪一般的嚎叫,“成啦,成啦!”
我腾地站起身,丢下兀自愣在原地的清风,拖着一条腿向那药草房疾步跑去。
只见此时那药老俨然就像一个糟老头子,灰白的胡渣更长了些。我一把夺下他手中乌黑的丹药,甩给他一个靓丽的背影,“后会无期。”
“若是我没记错,你武功全无,如何出的去?”老头悠悠的声音打破喜悦。
我定定顿住身形,“药老,那……”
“不必看我,我也出不去。”
“那我上次落下来,是谁……”穆然失色,定是师兄了。“那你,便常日里呆在这谷中,画地为牢?”
“此乃本门门规,历代入室弟子皆休习武功,在接认毒老之位后需得废去武功,平日里只能呆在这谷中。”
“为何与我尤仑山如此相似?”
“七毒山本就是尤仑山分支派系,只是这几年来我七毒山壮大,不受管制罢了。”那老头神气地将下巴上灰白的胡渣朝天一杵,活脱脱一个奸邪毒恶的糟老头。
“我带你上去。”
“正有此意!”
再次站在熟悉的小院,我的心又压抑许多,当初服下不忘是为了还他一个干净的我,只是若是不曾服下不忘,忘却所有前尘,便不会逃婚,只是,做了便是做了。
尽量托起一条腿,我向他床边慢慢挪去,将那粒药丸放进他嘴里,指尖碰到他温润的唇,我抿嘴笑一笑,“师兄,这情,我何时能还清?”
“你没有死?”
“嗯。这段时间,感谢你二人照顾,来日必定重谢。”
“你,恢复了?”
“对,恢复了。”
“你要走?”
“嗯。带着他。”
“你若是不爱,便放手吧。”
“你以为,我没有试过吗?”
“可怜你二人都是深情之人,若有一人薄情些,也不至于如此这般。爱的痛,被爱也痛。”
“你,真要在渠余殿称王,叛出大梁?”
“我别无他选,不是吗?”
是啊,我们都爱,都爱的偏执,可这份爱,让太多无辜的人无谓流血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