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之中的时间概念有些模糊,或许已经过了很久很久,又好像只经历了弹指一瞬。
正当阿蜒昏昏欲睡的时候,地窖入口处的青石盖板突然被掀开了,一个粗鲁的男人居高临下地喝问:“你知错了没有?!”
阿蜒吓了一跳,本能地抬起头来,却一个字也没有回答。
地面上隐约传来了一阵嘈杂的说话声,紧接着一架粗木小梯被放了下来,直杵到阿蜒面前。
虽然没有得到任何命令,但是阿蜒毕竟也不想继续待在地下。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朝着木梯走去。
凤章君也立刻跟着阿蜒钻出地窖,他毫不意外地发现,外面的场景再度发生了改变。
——
季节似乎推移到了初冬时节,衰草丛生的善果寺里遍地枯叶,庭院的背阴处满地都是未化的积雪,就连井水也结了一层薄冰。
阿蜒看上去又长高了几寸,单薄破旧的衣裤已经不再合身,手腕和脚踝处都露出了一截。可他依旧瘦的惊人,手中紧攥着一柄比他还要高的竹丝笤帚,正在费劲地做着扫除,
不知是不是错觉,凤章君觉得眼前的阿蜒仿佛变得驯服起来,而他很快就找到了问题的答案——
因为阿蜒的身后多了一个小小的跟班,阿晴。
阿晴是如何来到善果寺的,梦境之中并没有交待。总之此时此刻,那个小小的团子就坐在距离阿蜒不到几步的台阶上,身上裹着一看就知道是两人份的衣物,可小脸上还是挂着鼻涕,冻得通红。
并不需要太多的想象力,凤章君就能够猜到那群匪徒必然是以阿晴的性命作为要挟,逼迫阿蜒就范。
至于阿蜒又为何要执意保护那个与自己当年一样弱小的孩童,理由似乎也并不难以理解。
善果寺在柳泉城附近,冬季尚不至于滴水成冰,眼前这般天寒地冻的景象,恐怕也是深植在阿蜒内心里的阴影所化。
然而即便知道了原因,也没什么用处——凤章君既不能驱走这酷寒的天气,也无法脱下外套为阿蜒取暖。他所能够做的,唯有暗中帮助阿蜒将满地的落叶归至角落,再默默地蒐集尽可能多的干枯芦苇以及稻草,帮助孩子们度过漫漫冬夜。
如果说这座善果寺里还有唯一的一点温暖的话,那一定来自于珠儿的兄弟、那个名叫慧空的假和尚。
慧空平日里的话语不多,甚至也并不经常出现在孩子们的面前,可孩子们却不像怕那些匪徒一样害怕他,偶尔出了事还会摸去他独居的小院里寻求帮助。
而每次只要慧空到孩子们的僧寮中来,都会带来一些小东西。有时是一本习字帖,有时又是一小把肉干或者几块烙饼。而最奇怪的是,他竟然也会传授给阿蜒一些最基本的仙门吐纳、修行之术。
不需要太过深入的观察,凤章君就可以确定,慧空本人并没有丝毫的法力与修为。
当然,慧空本人也根本不可能拥有修为——否则他也不会滞留在这座破落的寺庙里,与一群不得好死的匪徒为伍。
种种迹象表明,慧空与善果寺里那群匪徒的关系有些“微妙”。他们并不像是伙伴,甚至有些紧张。当慧空来探望阿蜒的时候,凤章君曾经不止一次地发现他的身上带着大大小小的伤。
不过,凤章君并不关心别人的处境,他眼中只有阿蜒的安危。
此时此刻,阿蜒在善果寺里遭受的苦难还在持续着。
迷宫中的场景不断切换,转眼到了隆冬,鹅毛大雪覆盖住了整座寺庙。匪徒们的屋子里日夜烧着炭火,而孩子们的破旧僧寮之内,朔风肆意出入,冷如冰窖,丝毫没有半点儿暖意。
所幸慧空授予阿蜒的仙门修行之术对于强身健体颇有裨益;而且早在初冬之时,在凤章君无形的帮助之下,阿蜒已经收集了不少的稻草与芦花。
他带领着孩子们,将稻草铺在炕上,又往夹衣里灌入大量压实了的芦花,虽然御寒效果远远不及棉絮,倒也聊胜于无。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倒是令凤章君也有些意外的——阿蜒不知从哪里偷来了一个破旧地泥盆。他安排每个在厨房里当值的小孩,趁着那群匪徒不注意的时候,从炉膛里尽可能多地掏出木炭和灰烬,然后带回僧寮。
那些带有余温的灰烬被直接洒在床榻表面的稻草上,顺势填满了所有的空隙。顿时成为了松软温暖的床垫。再加上十几个孩子全都挤在一起,倒也勉强能够抵御深浓的寒夜。
果然打小就是个机灵的孩子。
看得出来,在善果寺的这段时间里,阿蜒已经成为了这群孩子的首领。可这也意味着,他必须肩负起更多本不该由他来承担的责任。
时间还在不断地流逝着,冰雪消融,春季降临。然而对于阿蜒的命运来说,迎来的却并不是焕然一新的生机。
场景再度变换,出现的是孩子们居住的僧寮。光线昏暗,角落里燃着一小堆充作照明的篝火,孩子们有的已经躺下了,有的正在互相帮忙、用庭院里摘来的草药处理伤口;而阿蜒则盘腿坐在床榻上,有模有样地打坐修行。
这时候,已经略微长大一点的阿晴急急忙忙地从外头跑了进来,左右张望两下,立刻直奔阿蜒而来。
“哥哥哥哥,不好了!”
他将鞋子一甩,手脚并用地爬上床榻,奶声奶气地喊着,拽住了阿蜒的胳膊。
“怎么了?”阿蜒缓缓睁开眼睛,已然颇有一番兄长模样。
然而很快,这伪装出来的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