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风郡,雍城。
李世民面无表情地坐在郡守的位置之上,两侧的将校们个个面带笑容,任瑰正在念着各部的战功,最后总结成一句话:“此战,我军合计斩一万五千三百六十七计,俘虏敌军三万七千三百二十一人。我军损失一千五百四十三人,多半是在城内的伏兵损失!缴获军粮四十万石,军械铠甲无算!”
候君集哈哈大笑,道:“跟着秦公,果然打得痛快!”
一员年约四旬,面相凶猛的大将,胡子结成了几个小辫子,正是大将慕容罗喉,跟着笑道:“是啊,这场夜战,一举击溃十万敌军,足以载入史册了。秦公的指挥,更是出神入化,我们两万多骑兵的夜袭,如同白天的突击一样,太神了,实在是太神了!”
李世民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在一众将校们兴奋的话语中,这一声叹息显得是那么地不同寻常,原本高谈阔论,喜形于色的众人,全都收住了嘴,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李世民的目光如犀利的刀剑一样,从他们一个个的脸上扫过,缓缓地说道:“诸位,你们就真的这么高兴吗?不过是打赢了一仗,斩俘五万多左右,还让薛举跑了,他这次不死,以后必会再来!下次,我们还有这次夜袭的条件吗?”
“如果正面和陇右铁骑对抗,各位,你们有绝对的把握能战而胜之吗?”
众人的面色变得凝重起来,甚至有些人开始低下头,沉默不语。
李世民叹了口气,道:“从我父王在关中建立政权开始,不到一个月时间,我们就已经和薛举的西秦正面对抗,一个月前,我们两路大军出兵散关,经营陇右,一个月后,薛举就已经打到了扶风郡,如果不是今天这一战胜利,他就可以攻取扶风,东望长安,八百里秦川,无险可守,我军只能被迫与薛举在关中平原决战,若胜也不过打退其前锋,若败则关中尽失!”
“就算我们今天胜了这一阵,也不过是把薛举打回了陇山以西,整个河西和陇右,仍然是在他的手上,我们唐军的西侧,仍然有一个猛虎一般的敌人,形势甚至比我们一个月前糟糕,因为,连散关也不在我们手上,陇右还忠于我们的各郡,如安定,河池等,都处于薛举的围攻之下,朝不保夕!”
“所以这仗没有消灭薛举,就不算全胜。那五万斩俘的步骑,绝大多数是降军,本就不是薛举的嫡系部队,损失了也没有什么可惜。各位,形势仍然严峻,切不可有这种小胜则喜的心态啊!”
众将与谋士们全部肃容拱手,齐声应道:“谨遵秦公教诲!”
李世民望着房玄龄,说道:“房参军,你一向多谋,你来说说,接下来薛举会怎么样行动,是会反扑,还是会蜇伏待机?”
房玄龄勾了勾嘴角,说道:“属下以为,薛举经此一败,暂时是不敢直接和我军主力正面交锋的,加上他收容的唐弼部众,还有几万人马,此败之后军心不稳,甚至连他自己原来的那些来自陇右各异族部落的骑兵,也会生出动摇之心,现在他要做的,是收拾残局,重新稳定人心。”
李世民点了点头,道:“的确,这是他现在最可能做的事,那我们应该如何应对呢,是跟踪追击,还是回师关中?”
房玄龄看了一眼杜如晦,说道:“属下以为,现在我军不可能一次性地消灭薛举,陇右地广人稀,粮食缺乏,如果大军远征,从关中出陇山,只怕会长期困守,薛举的骑兵在陇右能挥出最大的威力,就算打不过,也可以四处游击,我军很难捕捉,非用兵之道。”
李世民点了点头:“确实,河西有点象吐谷浑,当年隋皇杨广亲率几十万大军征伐,在几千里的土地上拉网式搜捕,都没有捉到伏允大可汗,而薛举更是难缠,我军新定关中,外面强敌环伺,不能把主力和粮食消耗在跟薛举的这种拉锯战上。各位,有什么好的战法呢?”
房玄龄微微一笑,道:“属下以为,最好的办法就是八个字,诱敌深入,关内消灭!”
此言一出,众人全都色变,窦琎睁大了眼睛,奇道:“什么,诱敌深入,进关中?这可不行,这回好不容易才把薛举打退,让他进关中,毁灭我们的田地,杀掠我们的人口,那只怕会失掉关中人心啊。再说了,陇右还有我们的各州郡,他们之所以坚守不降,就是对我们有信心,如果我们反过来让薛举打进关中,只怕这些人都会投降啊!”
房玄龄点了点头,正色道:“确实是有这样的可能,所以陇右各州郡,我们不可不救,但不能用大军救援,而是要用小股的部队,以运送军粮为主要目的,不是为了救下这些州郡,而是让他们知道我们还在尽力支持他们,这样就不至于归降了薛举。同时,这也是示弱于敌,让薛举以为我们只有这点实力了。”
候君集勾了勾嘴角,说道:“但我们现在就大胜薛举了,事后却不乘胜追击,反而只能出小股部队援救陇右的州郡,换了薛举能信吗?”
杜如晦微微一笑,道:“薛举并非常人,他是陇右豪强出身,好逞凶斗狠,他起兵没多久就称帝,可见其狼子野心!陇右民风剽悍,薛举能迅速崛起发家,靠的就是像狼一样恶狠狡猾,对于这种狼畜生,向来就是恃强凌弱、欺软怕硬,如果我们胜而不追,那薛举一定会以为我们怕了他,到时候,他就会像疯狗一样征集他所有的力量起大兵攻击关中的!”
李世民哈哈一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