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太阳王掌心的,赫然是一个金色的坠饰,与正戴在王左耳的那只一模一样。
“从你离开埃及的那时起,余便一直在等你,但是——终究是太久了啊,摩西。”
久到他度过了作为人的一生,又在英灵座经历了无法计数的漫长时光,直至今日今时,才终于——又一次地相见了!
奥兹曼迪亚斯一瞬不错地注视着银发英灵,眸光炯炯:“纵观这世上,敢让统御埃及的王、地上之神的法老等待这么久,犯下此等大不敬之罪的——也就只有你了。”
与所有人所预料的不同,太阳王在见到青年的此刻,竟是率先摆出了兴师问罪似的威仪姿态。
沉冷的嘴角,深邃的金瞳,倏尔冷峻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显得极为高深莫测。
气氛似乎一下子紧绷了起来。
侍立于太阳王身后的尼托克丽丝微微攥紧手中的法杖,数次张了张嘴却硬是没敢吱声。
诚然,若是往常太阳王露出这副模样,她必定会跟着赞同附和,好叫这惹得王不快的人知晓自己的“罪孽深重”,但这一次——
有什么不一样了……
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些的古怪,但又无法具体说清,这朦朦胧胧的复杂情绪,令尼托克丽丝骤然无所适从起来。
谨慎地斟酌再三后,尼托克丽丝决定还是继续假装背景板比较好,然后,又因着不可抑制的好奇心,她小心翼翼地抬眼瞧了瞧那位银发英灵——
不管其中有何因由,既是像这样直面了太阳王的锋芒,便必定会跪倒在王的威仪下吧。
然而,与尼托克丽丝所想的完全不同,梅恩似乎完全没有感受到现场的严峻氛围,他只是垂眸沉思了片刻,然后问道:“你生气了吗?”
尼托克丽丝:……不等等,这么直接的吗?!
“如果余说是,你打算怎么做?”
“我不知道。”梅恩直白地表明了自己的无知,神情异常淡定:“因为你从没对我生过气。”
——不用怀疑,这是大实话。
奥兹曼迪亚斯:“……”
梅恩顿了顿,继续道:“但是,若我果真令你感到不快,那么,我愿意为此道……”
歉意的话语还未说完,太阳王却猝不及防地大手一挥,出声打断了青年:“不必说了——”
太阳王的金眸曳动起熠熠光辉:“余原谅你了!”
迎着梅恩诧异的目光,奥兹曼迪亚斯终于不再压抑心中的激越澎湃,放肆地上扬起嘴角。
先前所有的故作深沉都尽数摒弃,此刻吞没内心的狂喜,是毋庸置疑的真实。
“无须如此看着余——吾友啊,你应当知道,余决计不会计较你的过错,即便是无理的任性也可以,余都允许了!”
接纳他的一切,宽恕他的过错,纵容他的任性,即便是不合理的要求也可以视做理所当然,然后无条件地去为之达成。
——这即是太阳王奥兹曼迪亚斯,对他此生唯一挚友,永不背弃的誓约!
奥兹曼迪亚斯拿起手心的耳坠,然后倾身凑近青年。他原本咄咄逼人的凌冽金眸,不知何时恍然融化成了醉人的蜜色,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温柔来。
然后,那从来高坐在御座之上的王,俯首把耳坠戴在了银发英灵的右耳。王垂落的睫羽投下一片浅浅的暗影,动作间是不可思议的细致小心,如同在呵护一朵稀世的花。
直到奥兹曼迪亚斯收回手,梅恩才缓缓地碰了碰右耳,感知着入手的那抹冰凉,他恍惚想到了很久以前,他带着以色列人离开埃及的时候——
彼时,即便是与众神同等的太阳王,也无法动摇挚友离去的决心。
经过了漫长的僵持后,明白事情已经无法回转的王,终究不甘地叹息着,做出了让步。
乌压压的大军,在太阳王的示意下,让出了一条空阔的大路。
只不过这一次,在送别友人离去时,太阳王摘下了右耳的耳坠,然后亲手为他的挚友戴上。
“就用这个作为见证吧。”
太阳王以前所未有的认真,珍而重之地开口,一字一句,庄严地像要刻入灵魂里:“这绝不是最后,余会等你。”
而现在——
奥兹曼迪亚斯的身影,与那段遥远的过去,奇迹般地重叠在了一起。
只不过这一次,曾经送出的珍宝,回来了。
“余终于等到你了。”
——虽然已经错过了太久太久,但好在,命运最终让他们于此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