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哼着歌儿,一蹦一跳地进了演武场。
在江月儿身后,严大郎抱着臂嘿嘿一笑:“那胖妞还怪好骗的嘛!”
看杜衍瞪他,严大郎不服气地瞪回去:“怎么了?本来就是胖妞嘛!”
杜衍斜他一眼:“我现在又不想给你放水了。” 胖妞也是他叫的?!
严大郎眼瞪得更大了:“你敢!你不怕我告诉小胖妞?”
杜衍甩手望天:“随便,反正挨揍的不是我!”
严大郎……严大郎悲愤地一咬唇:“好了好了,我不叫她胖妞,这总行了吧!”都怪他爹,让他挨揍不算,还专门找个小丫头来揍他!他昔日的那些小伙伴见到他就开始笑他,弄得他现在出门在外都抬不起头来了!这是亲爹嘛!
杜衍慢吞吞道:“杜燕子呢?”
“……也不叫了!”糟糕,刚刚忘了,严二郎那笨蛋情急之下把他们私底下给杜衍起的诨号给叫了出来。杜衍这家伙最爱憋坏水儿了,他不会记仇了吧?
严大郎心里打着鼓,拔腿追向弟弟:“小二,你等等我!”
江月儿对三个男孩之间的暗潮汹涌一无所知,就是在这天最后一次训练里,她忽然感觉,严家兄弟变得好难对付,她白忙活了一整场,竟然连那两个坏蛋的一个衣角也没碰到!
看严大郎跑得远远的冲她吐口水,江月儿觉得自己都要气炸啦!
饭桌上还跟她弟念叨:“阿敬你看见严大郎那样子了吗?真气人!我明天一定要好好揍他一顿,你明天可不能跟今天一样喊头晕啦。”衍哥儿不是顾敬远,再叫“阿敬”她也没有障碍了。
杜衍还没说话,杜氏的手先摸上了他的脑袋:“衍哥儿你头晕吗?来让阿婶看看。”
杜衍乖乖任杜氏摸了头,再乖乖伸舌头,最后乖乖道:“阿婶我没事,你别担心。”
杜氏收了手,道:“你身子虚,可不能不当心。阿青,你去与白婆说一声,让她给衍哥儿冲碗热热的红糖鸡蛋来喝。”见女儿眨巴着眼望着自己,又一笑:“小贪吃鬼,也有你的。阿青,再叫白婆做一碗橙酿蛋,多搁些糖进去。”
多得一碗甜蛋羹吃,江月儿乐开了怀,任杜衍牵了她的手与杜氏道别:“阿婶,我与姐姐习字去了。”
江月儿还不知道,上楼之后,她恐怕要吃不进橙酿蛋了。
杜衍关了门,转身抹了脸:“姐姐,你为什么叫严二郎扒我裤子?”
江月儿目瞪口呆,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见杜衍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顿时“明白”了,后悔不迭,还强辩一句:“我,我哪有?!”
杜衍也不与她说话,背了她,展开宣纸,开始磨墨。
阿敬生气了!阿敬一生气就不理人了!
江月儿心虚之下彻底慌了,伸着脖子想看他神色:“阿敬,你听我说——”
杜衍一扭头。
“阿敬,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杜衍再一扭头,顺便把被江月儿胳膊压住的宣纸抽走了。
完了完了,阿敬这回肯定气死了!
江月儿都快急哭了:“阿敬我错了,你别不理我呀。”
杜衍头偏回来一点:“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一定要扒我裤子?”
江月儿:“……”
小胖妞嘴挺紧的,看来一时问不出来。
杜衍也不太着急弄明白,便道:“那你想好了,要怎么补偿我吗?”
补偿?
江月儿眼睛亮了:“我把我的小蛙给你!”
“你上次就说给我了。”
“那我把我的竹蜻蜓给你!”
“那是我给你做的。”
“那我的走马灯给你!”
“我不喜欢那个。”
“走马灯多好看呀,你为什么不……哎呀,别扭头嘛!那你说,你想要什么补偿?”
“不许跟着严大郎他们偷偷叫我杜燕子。”
“嘿嘿嘿,好。”
“我习字时,不许找我说话。”
“好吧。”
“不许再找我代你习字。”
“……好。”
“以后你的针线都自己做。”
“针,针线都自己做?好嘛好嘛,别扭头嘛!”
“以后你都得听我的。”
“听你的,这……答应了,我都答应你了嘛!阿敬,你怎么还不扭回头呀?”
当然不能扭头了!不然给小胖妞看到自己这绷也绷不住的笑意,还不得糟了大糕?
杜衍对着墙上的人影,嘴巴越咧越大:哈哈哈!哈哈哈!!
几个妇人抓把花生干果倚门说话:“江家真是舍得,一个快要病死的孩子也拿出这许多银钱给他治病。当家的胡乱使钱,江家娘子也不说劝劝?”
“可不是,看江家娘子平日连根钗都舍不得买,倒舍得大把银子送给外路人使。”
闲话刚起了个头,江家小院的门吱哑开了一线,一颗梳着双丫髻,一边丫髻上插着一个红绢花的圆脑袋从里探出来。
一个叫钱玉嫂的妇人笑着同她打招呼:“月丫儿出来玩了?”
江父是县衙书办,听说最近颇受县尊重用,邻人们见着这一家人,俱是客气得很。
江月儿只顾得上稍一点头,她目光严肃,看着自己手中捧着的大海碗,仿佛抱着什么稀世奇珍,紧张而肃穆地走到石板路正中,将那碗黑乎乎的东西往地上一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