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春宫临渼陂湖而建,湖水通透清冽,远远望之澄碧的如一颗硕大的蓝宝石。
湖边是一望无际的浅滩草甸,稗草、茨菇、水葱和很多不知名的杂草细密交错,织就一张无比巨大的绿色地毯。
晨起的秋雾薄如轻纱,空气中游移的雾丝正逐渐被东升的旭日一点点蒸发,朝阳逐渐占据上风,在整个上林邑洒下金色的丝线,葱茏的草甸与碧蓝的湖水在目光所及处紧密相接,金瓦朱墙的宫殿醒目地矗立在渼陂湖畔,望之美意无限。
令卒在宜春宫的高处擂响战鼓,由伍元朗佐领的神策军右龙骧军已经在草甸的四周竖起旗帜,几十名弓箭手排成一排,他们在仔细地在调试长弓,检查箭镝。
秋猎用的箭矢上镌刻着“上林”二字,锐利的锋镝的让人望之心凛。
箭矢采用棱式的箭头,这种箭头有着极强的破甲能力,甚至可以轻易地穿透战场上敌人厚重的铁甲,森林里的各色野兽自然不在话下。
当然,用这种箭矢打猎的好处不止于此,即使被射中的猎物负箭逃走,箭头的棱漕也会慢慢放尽野兽的最后一滴鲜血,只要骑马随着猎物奔跑,不用太久就可以将猎物熬死。
梁帝李琬成意气风发地引马来到罗列好的秋猎队伍之前,他的身上穿着一件耀眼的金缕甲衣,甲衣由不计其数的金色丝线织就。
他的腰间系着一条金身龙面的束带,两面金光闪耀的护心镜护在他的前心和后背,金色绣龙袍搭在内里,足上穿着一双嵌金飞凤靴,闪转间皆是天子气度。
穿着一身银甲的李准片刻不离地随在梁帝的身侧,在他的身后,还领着几名银甲的武士,其中一人面如敷脂,好似女儿之身。
梁帝在阵前发号施令,在与肇太后一番争执之后,他确定将参加到这次的秋猎当中,但条件是游戏的规则要依照肇太后的主意来。
昨夜,新的秋猎规则很快被肇太后敲定。
按她的规则,整个秋猎的正赛为期半个月,本次秋猎由五个人结成一队,每队可以带二十名背驮猎物的随从,改变了过去一人射猎,十名随从背驮的方式。
小队的组合方式由抽签决定,五百人的射猎队伍中先决出一百人,再由这一百人中的每个人抽取四签决定自己的四名队友。
当然,肇太后的条件还有一条,由他来定梁帝的小队。
她很快给出了自己的名单,宋王长子李准、赵王三子李岱、秦王次子李绛、禁军右龙骧军都统伍元朗之子伍胜宝。
梁帝显然知道肇太后的用意,她名单里的这些世子都是当初助自己上位的功臣家的子弟,对他来说,名单里的世子们算是忠臣之后,而且这些人还是排在去年秋猎大榜最前面的也是最有实力的世子。
梁帝看了看名单,他皱起了眉头要求去掉一名世子,自己加进来一个人。
肇太后微微一笑,她已经猜出了梁帝的心思,“你是要加齐王的小女吧?她叫什么?”
“田泗儿”,梁帝兴奋答道。
“就是你上次去齐国见到的小女子?”肇太后拨弄自己手上的护指,淡淡地说。
梁帝点头,肇太后不置可否,她陷入了沉思。
“母后,你就答应儿臣吧”,梁帝见肇太后不置可否,面色却很变得阴沉,闷闷不乐地央求。
“田文”,肇太后口中喃喃,“好吧,哀家答应你便是了”,她的面上的转绽笑容,“那你要去掉谁?”
“李绛?”梁帝试探着问。
“李绛不行,就去掉伍元朗的儿子吧”,肇太后说。
“好,只要加田泗儿,母后说去谁就去谁”,梁帝脱口而出。
肇太后面上突然又凝聚起阴云,她显然不喜欢梁帝最后这句话,她本想再开口说些什么,但看到梁帝满目的兴奋,便又把话咽回了肚子。
梁帝带着自己的小队在秋猎的队伍前逡巡,他命令李准宣布最新的秋猎规则并依照规则开始组织世子们进行抽签。
肇太后此刻与诸王坐镇秋猎大军扎帐的丘陵之上谈笑风生,凭借所居的高地,他们可以将世子们的情况一清二楚地收进眼里。
郑王依旧坐在大帐的末尾,他独自一人,身后并无随从。
自从太子李琬直被夺了嫡,他便对权力再无兴致,为了自保,他手中还握有六万禁军,但作为条件,他不得不依照肇太后的旨意撤掉自己的心腹大将卫澍恭,命他告老还乡,回归齐国,这也让他有如一只被掰断利爪钢牙的老虎,窝在权力宝座的边角,动弹不得。
卢卓一直以来都随附他的左右,从未离身,但今天,他正隐秘地前往上林苑护苑的啬夫家。
上林苑有八座苑囿,由八名啬夫看管,每人看管方圆几十里的山地,他向上林苑的苑官打听到离宜春宫最近的啬夫住在青石崖上,这是两个孩子最有可能的住所。
虽然青石崖离着宜春宫不远,但他仍需翻过两道山梁才能到达。
山路蜿蜒崎岖,硌脚的细碎山石让他步履艰难,很难想象两个孩子为了一口吃的竟然翻过了两道山梁。
由于人迹罕至,翻过了一道山梁之后,山路很快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森林越来越密,地上的松针也慢慢多了起来宛如绒毯,虽然前行的道路不再硌脚,但在肆意横生的低垂树干阻挠之下,他不得不千百遍地弯腰起身,起身又弯腰,这让年岁渐长的他也叫苦不迭。
又翻过了一道山梁,卢卓依稀可以看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