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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世的顾锦宁,在二十岁那年死在了一个寒冷的冬夜,还有三天便是大年三十。

然而对于一个有家不愿回的人来说,这个节日和平日里的每一天也并没有什么区别。

躺在生活了八年的寮房里,顾锦宁回想往日种种,心里泛不起一点涟漪。

她自出生起就身体孱弱,十二岁来到法济寺后,住持高僧净空大师不仅佛法无边,还擅医道。怜她颇有佛缘,允她带发修行佛道,并传授其医理。

按说在净空大师的精心调理下,她再活个十年八年的也不成问题。然而再高超的医术,也需要病人配合才行,一个没有求生意志的人,再好的医药也是枉然。

想到大师总说她尘缘未尽,顾锦宁苍白的脸上扯起一抹无力的笑。

她不知道自己古井无波的心,还有什么尘缘是未尽的。

这一生,从母亲早逝后,便体会到人情冷暖,心门仿佛是封闭了。

就连现在病入膏肓,也不想叫家人来见她最后一面,只想安安静静地独自离开。

顾锦宁意识逐渐模糊,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身体越来越轻……感觉自己缓缓飘向半空,等再转念时,却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的那具身体已没了呼吸。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这样也好。

听到推门声,她回头望去,看到净空大师走了进来。大师惯常平静的眼中居然闪过一丝哀伤,顾锦宁心下略微诧异。

她以为这世间已不会有人为她的生死而悲伤的。

净空大师轻声念了句“阿弥陀佛”,似乎是朝顾锦宁魂魄所在的位置望了一眼,顿了顿,并没有念超度的佛经,又转身出去了。

顾锦宁也是很无奈,死去后该去哪里她并不知道,只能在她的身体旁飘着,看等会儿是不是有阴差还是什么的能把她带走。

只不过阴差没等来,却等来了她最不想见到的人。

寮房的木门被“砰”地一声撞开,只见一个中年男人跌跌撞撞地进来,眉目俊朗的脸上满是哀痛,走向床边的每一步,都似有千斤重。

自从五年前她父亲前来探望,被她无声拒绝在门外,父女二人再未相见。

没想到再见时已是天人永隔。

“锦宁,锦宁……”

顾国公好不容易踉跄着走到床前,颤抖着伸出手握住顾锦宁已经凉了的手,不停唤着她的名字,哭得说不出话来。

旁边飘着的顾锦宁看到这一幕,心里突然像堵了一块石头,僵硬地把头别开去。

于是又看到了她不想见到的另一个人,顾国公的续弦祁氏。

祁氏跟在顾国公的后面,不忍看着顾国公哭得不能自已,一只素手轻抚着顾国公的后背哽咽劝道:“老爷,您别这样,锦宁会走得不安心的”,扭过头,另一只手轻拭掉了自己脸上的两行清泪。

顾锦宁只觉得自己看到的似乎有些奇怪,既不真实又荒谬。

她没想到父亲面对自己离去会如此痛苦,他不是一直都觉得她不听话不懂事吗。

还有祁氏,她难道不应该高兴?

顾锦宁被眼前的一切压得喘不过气来,不想再看,于是飘向房外。如果她现在还活着,大概是头重脚轻的吧。

飘到院里的菩提树下,寮房内不时传来的哭声和哽咽劝慰,让顾锦宁的眼中逐渐浮现出茫然。

她对这世间本已没有了留恋,可适才看到的,又让她开始怀疑自己曾经认定的那些,究竟是不是对的。

这时净空大师也走到菩提树下,并没有望向她所在的位置,只是不发一言地站着,手里慢慢转着佛珠,仿佛在听风吹过菩提树叶的沙沙声。

顾锦宁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看到自己从寮房内踉跄而出的父亲,仿佛一瞬间老了很多。

她听到父亲对净空大师说:“承蒙大师这些年对小女的照顾,感激不尽,我……这就带锦宁回家了……”

说罢便和祁氏互相搀扶着,安排了家仆带着顾锦宁的尸体离去。

顾国公蹒跚的背影渐行渐远,顾锦宁的魂魄心里五味陈杂。正犹豫要不要跟着父亲回国公府,只听到净空大师平静地说了声:“跟着去看看吧。”

顾锦宁的魂魄这几日一直都在国公府里盘桓。整个府里白衣素缟,弥漫的都是悲伤的气息,好好的年自然也是没法过了。

她去了幼时住的娴锦轩,那里这么多年还保持着她离开的样子,似是经常有人打扫。

又去了只有母亲和她喜欢的梅园,今年的梅花,比她离开国公府时开得更盛了。

这和她原本想的不一样,在她平静许多年的心湖里投下了一颗石头,激起的涟漪久久不能平复。

自从她在府里无意中看到她的父亲一夜之间花白了头发,她就没有再去过可能会碰见他的地方。

白日里她呆在娴锦轩里,一遍遍回想往事。

她生母慕容娴是大邺朝左相慕容拓的嫡长女,与当时还没有继承国公爵位的顾家长公子顾邵阳情投意合,结为夫妻,始终伉俪情深。

生下顾锦宁后,慕容氏却落下病根,卧病在床多年,最终在顾锦宁七岁时撒手人寰。

顾锦宁的记忆里,父亲一直对母亲疼惜备至,四处求医,每日在病床前亲手喂母亲汤药,哪怕母亲生下她后无法再育,也并没有纳妾,更没有通房。

父亲对母亲的呵护,深深地烙印在顾锦宁的心里,她也一直认为母亲是父亲一生的至爱,可以说她的童年是看着父母恩爱长大的。

她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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