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子还站在窗前,我吹了蜡烛,窗户上的影子微动。
我并没有睡觉,只是看贵人有些奇怪。
我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我害怕那些不知名的东西,没办法把控。
贵人平日里利索的很,今日却吞吞吐吐,一句话也要铺垫的老长。
我有预感他要说些不寻常的东西。
我不想听,这些不可控的东西。
毕竟我与他的情分,也不过这十天半月了。
实在不想受旁的苦累。
我裹着袍子侧身在床上,看着贵人投在窗上的人影。
脑袋拉的老长,脖子缩着,比例有些诡异。
看久了居然有点害怕,像山里传说的鬼怪。
“小公子,早些歇息吧”,我想快点把他赶走。
“先生,要听萧吗”,贵人没有听懂我的话。
我自然没有应他。
贵人拿出短萧,萧的影子也拉的老长。
听着是一首诉说情意的曲子,贵人在思念着那位姑娘么。
那位不食人间烟火的姑娘。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我就着贵人的萧音和了一句。
贵人放下短萧,“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好似深情缱绻。
当真是魂牵梦绕的姑娘了。
我学着师傅的伤情调调回了一句,“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这是酿酒师傅常吟的。
贵人指节扣着窗檐,“先生,还未睡吗”。
“睡了”,我翻身过去用被子蒙着头。
闻言贵人便笑了,拿起短萧又吹了一曲。
是那日的《汉宫秋月》。
那日贵人在我的庭院里吹着这首曲子,今夜月光如旧,大约不似山中这样多的蚊虫。
小公子不会是只会吹那几首曲子吧。
如今是第二回听见了。
“淳公子,能吹一首《朝元歌》么”
我本是随口说的,未曾想贵人却应承下来。
整了整气息便吹了起来。
贵人原来也会听这样的曲子么。
我在镇中时常听师傅们吹这曲子,画本子里也写了这曲子的故事。
女尼姑跟书生的故事。
书生借读尼姑庵,听女尼妙常秋夜弹琴。
当初因着这名字与我的大名有几分相似便多留意了些。
后来两人自然是相爱了,虽说女尼姑不该动了情念,可是爱情要是来了,谁能挡得住呢。
这《朝元歌》唱的便是书生对女尼的试探,秋夜里听妙常月下抚琴,前去攀谈试探女尼的心意。
我八岁的时候还收藏了这故事的画册。
贵人吹了一半便把短萧放下,淡淡问我,“先生,你知道这《朝元歌》里的故事么”。
“知道的”,我翻过身来玩着手中的指甲。
“为何叫我吹这样的曲子”,贵人把萧靠在窗边。
“此情此景,偶感而发”,只是突然想听而已。
贵人没有回应,我爬起来看着贵人的投影。
窗前的人影踌躇了一会,拿起短萧便走远了。
是回去睡了吧。
我掏出怀里的折扇,借着月光还能看清一点。
“请比上古无为代,何如今日太平时”,我淡淡念出口。
将扇面摊在怀中睡去了。
日头还未升起,小姑娘来敲我的房门,“姐姐,淳哥哥要出发了”。
“嗯”,我朦胧的应了一声,像梦一样,我又倒下来睡了。
迷迷蒙蒙,我梦见贵人将我的房门推开,伸手拍了拍我的脸。
他说,“先生,我们走了”。
“嗯”,我应了他一声,挥手将怀中的扇面扇落。
贵人淡淡笑出了声,“三娘,你藏得这样深”。
许久未听见这个名字,我抖了个机灵,翻身趴在被褥上,昨晚披的袍子压得褶皱。
“先生,失礼了”,贵人这样说,将我翻过来打横抱出门去了。
我听见他对门口的小姑娘说,“将先生的物什打包带好”。
真是一个有趣的梦,我像煎饼一样被贵人翻过来扛过去。
应当在梦中做些平日里难得的事,想想真是浪费。
我是被马车的颠簸晃醒的,我醒时发现自己枕在小姑娘的腿上,黄粉色的间裙。
我不知道是梦还是真。
我希望是梦,包括贵人在早上闯进我的房门将我打包带走。
为什么是在不清醒的时候呢。
我清醒的时候还没有人这样抱过我。
居然觉得有点可惜。
其时我该责怪贵人的逾矩,却没有想到这一层。
小姑娘定眼瞧着我,“姐姐,你醒啦”。
“嗯”,我尴尬应了一声,这么大岁数了还赖着时辰,让人一小姑娘照顾。
实在汗颜。
“淳哥哥在前头的马车”,小姑娘贴心的解释着,伸手递给我一个大包裹,“我不知道哪些是姐姐的东西,全包起来了”。
我坐起来接过这座小山,“玉栀姑娘今早真是对不住了”,我讪笑着。
小姑娘摆摆手,担忧的看着我,“姐姐你的病没有大碍吧”。
?
我一脸疑惑。
小姑娘有些自责,“姐姐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些的,淳哥哥他......”。
我咳了一咳抚抚胸口,小姑娘蹭过来拍着我的后背,“淳哥哥说姐姐有隐疾,要时刻照顾着”,说着红了红脸,“顾不得男女,男女大防”。
我一口老血要吐出来。
轻薄便轻薄吧,还这样诓骗一个小姑娘,自己整日的病恹恹也就算了,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