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卿若的表情始终淡定,目光清浅地看着君青阳。
她心知,父亲是精明半生的权臣,极为犀利。
恐怕,是不信她的。
果不其然。
君青阳高深莫测的看向了她,“听闻邪医鲜少出诊,万金难求一治,却为我这油尽灯枯之人,千里迢迢赶来,不是别有用心吧?”
君卿若能理解父亲的怀疑,这些年他腹背受敌,难免多疑。
“这些年我也医过几次,都越治越严重,想必有心人早有插手。所以比起让别有用心的人来治我,加重我的病情?”
他笑了一声,没有温度,“不如让君某安生的活完最后的日子,做完该做的事情。”
“邪医大老远前来,实属不易。诊金会如数奉上。”
说完,君青阳挥手,没有丝毫犹豫,“送客。”
燕回在一旁急得额头冒汗。
燕回焦头烂额之际,听到了她几不可闻的一声轻叹。
然后她说的话就让所有人都震惊了。
包括君青阳。
“倘若我说,我知道你女儿的下落呢?”
场面一瞬间变得极其安静。
无论是燕回还是家仆们,都震惊了。
这些年君青阳开出的悬赏金额高得让人眼红,只要有君卿若下落的属实消息,都能得到丰厚的报酬。
不少人拿着悬赏令前来王府,但全是些骗钱的。
眼下这位,是南越国赫赫有名的神医,万金难求一治,总不可能是为了悬赏金大老远过来。
君青阳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此话……当真?”
“绝无虚言。”
听她这话,君青阳半晌不语。
片刻后,他转头看向燕回,“全部都出去,任何人不得靠近书房,我要同邪医单独谈谈。”
君卿若就弯身摸了摸儿子的头,“球球你乖,先和燕叔叔出去玩儿。”
君临的眼睛咕噜噜一转,似是明白了什么,转头看向君青阳,可爱的小脸上露出笑容,“阿公你别怕,我娘亲很厉害的,肯定能治好你的病。”
听着他对君青阳的称呼,卿若心中一个咯噔。
在别人看来,民间孩童们看到年长之人,叫声阿公,叫声爷爷也是礼貌。
但她知道自己儿子有多聪明,想必是已经猜到了君青阳的身份。
燕回抱着君临,领着家仆们出去之后。
君青阳站起身来,目光炯炯地看着她,“君某愿闻其详。”
君卿若指了指椅子,“您身体不适,请坐着说吧。”
君青阳闻言落座,却是不再出声,只等着她说话。
君卿若的目光飘远,似是在思索一些久远的事情。
片刻后,她虚着眼,娓娓道来。
“六年前,青霜殿落马崖边,齐落雁下药陷害她,雇了几个民夫妄图侵犯她。她不愿受辱,跳崖自尽。”
君青阳双眼发红,紧抿着唇没插话。
君卿若语速不改,“但落马崖底并非绝境。机缘巧合她得以存活,只是齐落雁下的药,药性猛烈。于是她免不了失了清白。身怀有孕,无颜回皇都,唯恐污了父亲的名声,怕人说您教女无方。”
君青阳的眼睛里落出泪水来,“这个傻丫头,为什么要自己躲起来呢……从小到大我就说了的,不是她做错了事情,就没有必要躲起来,没有必要怕,天塌下来都有我这个做父亲的顶着……”
他一直沉浸在这来之不易的关于女儿的消息里,以至于他竟是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此刻,他心头一惊,“等等!”
但君卿若没停,继续说道,“后来,她机缘巧合之下,得了高人相助。”
君青阳的眼神只有震惊,嘴唇颤抖,声音都有些抖了,“你为何会知道得这般清楚?就像你亲眼见过,亲身经历过一样……”
君卿若没答这话,只继续说,“那位高人,可怜她孤身一人带着幼子。她得了高人的真传,有了安身立命之本。那位高人,人称鬼医。而她后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被称为……邪医。”
她轻抿着唇,看着父亲,然后缓缓说出一句,“我为何会知道得这般清楚,您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么?父王。”
她这声父王,撞进他耳朵里。
大概是因为多年夙愿得偿,一时间如释重负了,君青阳浑身都没了力气。
饶是她流血不流泪的,此刻都忍不住有些眼眶发热。
她垂头迅速擦了一下眼睛。
君青阳好一会儿才找回了言语的功能,“你……真是卿儿?你模样都变了啊……你,你过来点……过来点让父王看看。”
她走了上去,她的模样的确变了,前世因为行医准则古怪,得罪的人不少的缘故,行走江湖总需要一些掩人耳目的手段。
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医学院科班出身的高材生,走的是他们君家祖传的玄医道,算是野路子,有很多现代科学难以解释的手段。
其中就有易容的手段,这门技能倒是为她省过好些麻烦。
而她眼下的模样就是她前世的模样,眉眼之间和原主相差无几的,但,眼神却截然不同。
眼神不同,气质就完全不同。
所以无论是谁,都没法将她和六年前那个怯懦的摄政王府大小姐联想到一起。
看在君青阳眼里,却是另一番滋味儿,她要经历多少磨难,才能蜕变成现在这样冷静淡然的样子?
“好,好……”君青阳抬手抹了抹湿润的眼角,“这些年你受苦了。有父王在,以后谁都别想再伤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