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重逢的喜悦过了,我便开始关心起何苏叶这几日的动向来。那日芝箬神女前脚刚走,何苏叶后脚便跟着有事离开,这究竟是什么缘故?莫不是嘴上装作毫不在意,心中却终究是放不下她,这才悄悄跟过去看的?
可是他既然喜欢芝箬神女,芝箬神女又同样思慕于他,郎有情妾有意的,他又何必死鸭子嘴硬,生生拒绝了她的情意呢?
我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忍不住朝何苏叶道:“苏叶,你那日回朱雀族,可是为了芝箬神女的亲事?”
“你说什么呢?”何苏叶听此,微微蹙了眉头。
回答得这样快,必定是有事隐藏,果然有鬼。我愈发肯定心中所想,继续说道:“这芝箬神女对你的情谊,我们几个都是看在眼里的,你若心中亦是有她,又何必拒绝?莫不是因为……”
说到此处,我打了个机灵,忽然想起芝箬神女与何苏叶虽没什么血缘关系,但好歹亦是朱雀族的熙炀帝君,何苏叶他亲爹收养的女儿,与他隔着层名义上的兄妹关系。我们九尾狐族民风旷达,思想开放,这样的事儿自然不算得什么,但听闻朱雀族却是最讲究这些条条框框的,若是皇子与公主闹出这样的故事来,不晓得会有多少人在背后乱嚼舌根子。
可爱情这档子事向来是没有什么道理可讲的,是幸是祸,亦是全在于自己,与他人无干。若是因为人言可畏而放弃了心中挚爱,实在太过可惜。何苏叶同我做了这几日的兄妹,把我看作亲生妹子一样看待,我自然不忍心看他忍受这样的苦楚,便打算循循善诱地开解开解他:
“你可是因为你和芝箬神女之间有层兄妹关系,这才狠心拒绝她的?你同她又没什么当真的亲缘关系,在一起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人生在世,若总是被世人的眼光所累,无法追求心中所爱,活着又有甚么趣味?”
听到这里,他颇有些揶揄地看着我:“当初我问你要不要以身相许时,你可不是这么个说法。”
呃?有此事?我说了什么来着?哦……!
我觉得有些羞愧:“我不过是诓你的,你怎么还当了真了?你莫不是因为我的话才拒绝芝箬神女的吧?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阿弥陀佛,你说你叫我犯下了多大的罪过……”
“我晓得,”他淡淡应道,“你不是当真介意这件事,你只是不愿意嫁给我。”
这话怎么越说越偏了?!
我心中无奈,只得尝试着将我们的谈话往之前计划的方向引:“我怎么想的,旁人怎么想的,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你究竟是怎么想的。你瞧离渊和祖奶奶,祖奶奶同离渊中间隔了三代,虽没有真正的亲缘关系,却算是他的曾孙辈,可离渊他压根不在意这些,一句话吩咐下去,祖奶奶她爹爹就只得乖乖将自己的宝贝闺女送到苍穹神殿上来了……再者说,你早就离开朱雀皇宫,隐居去了,还怕什么俗世眼光呢……”
“你说的我都晓得,我也从来没在意过这些。”何苏叶打断我,“我过去……是当真将芝箬看作亲妹妹来看待。”
“那现在呢?”我好奇问道。
“现在?”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素来温润如玉的声音中掺杂了丝冷意,“说不好……不能说是仇人,只是如今,我是当真厌烦见她。”
我从未听何苏叶说过这样重的话,一时被他吓住,他看着我的模样,声调软下来:“溪竹,我对芝箬,过去便只有兄妹情谊,如今,已是连这兄妹情谊都没剩下几分了。她嫁去哪里,究竟嫁给何人,我也不愿去关心。我回朱雀族,不是为了她。”
“啊?”我听他将话说得这样绝,与我先前所想全然不同,脑子有些转不过来,“那你回朱雀族是为了什么?”
他唇角露出一丝笑:“你当真想知道?”
我点点头。
“若是想知道,便先同我去见一个人。”
……
我望着面前这位一瞧见我便从炕上跳下来,一面摸着山羊胡一面慈眉善目地朝我笑的老爷爷,有些弄不清楚目前的状况。
“唔,这位便是溪竹了?”他乐颠颠地走过来,“都生的这样大了?前次见着你,还是你满月宴的时候,你那时候啊……还是只毛也没长全的小狐狸呢。”
我瞧着他那仙风道骨的模样,猜想他大抵是位老神君,乖巧地朝他笑了笑,道了声“前辈安好”,又转过头求助地看向何苏叶。何苏叶轻轻地握了握我的手,冲我道:“这是我的师父杏林君。”
药圣杏林君?!我顾不得小辈对长辈的尊重,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一番,实在有些难以将这个素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传说人物同面前这个平易近人的老爷爷联系起来。
说起这药圣杏林君,同我们九尾狐族还有些渊源。他原是一介凡人,出身于医药世家,素来以救死扶伤、悬壶济世为己任。一日云游行医时,偶然结识了一位游侠,二人性情志趣相投,遂与之结成了知己。二人一同游山玩水逍遥了两年,那游侠受了家人召唤,回家娶妻生子,杏林君亦到了继承祖业的年岁。二人相约今后再见,谁想直到杏林君活了八十来岁,尽了阳寿,也没有得到老友的消息。杏林君死后,魂魄没有归入地府,却莫名其妙地被彼时的老天帝提上九重天,点化成仙。直到位列了仙班,领了药君的职位,杏林君才晓得了这事情的原委——原来他的那位老友并非什么凡人,而是一位下凡游历的神君。那神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