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伊始。
一大早,京城的许多百姓便带着一家老小出门拜年,四处洋溢着新年的喜庆。而朱门大户的许多女眷则在黎明时分便开始梳洗打扮,换上一身命妇冠服同自己的儿子或者丈夫一起入宫,拜谒天下最尊贵的三个人。
姜维和三个命妇起得早,家中的小孩为了讨拜年钱亦要赶在他们出门前去请安。
白太夫人昨夜连得了两个好消息,又想着今日进宫觐见凭着成器的儿子少不得在一众老姐妹面前狠狠得脸一回,心情可以说很不错,是以见着李氏身后的顾西并未想起去刁难,只一概给孩子们派了相同分量的装着金叶子的荷包当作赏钱。
睡眼惺忪懒懒散散的姜程见着顾西就开始挤眉弄眼,又趁着母亲陆氏拉着嫂嫂石氏说话的当间悄悄跑过来炫耀:“你哥哥我马上要进宫啦,你想不想去?”
“不想。”顾西嫌弃地瞥了他一眼。
前世她在皇宫里住了十八年,一花一草一木皆看了数千遍,早就住烦了好吗?
而且就算想去,禁宫重地也不是姜程想带人就能带进去的。
这家伙纯属是来诱惑自己,然后再让自己求而不得并以此为乐的。
幼稚。
姜程见顾西完全不搭理自己,整个人都蔫了。
苍天啊,怎么会有这种完全没有好奇心的小孩,无趣,太无趣了!
“顾表哥,你想不想去?”姜程的目光移向顾定延,眨了眨眼。
哼,这种读书人肯定会表面装清高内心疯狂呐喊,不管他怎么说,他都会当他嘴硬!
顾定延看他一眼,笑了笑:“自然是想的。不过日后机会还多,兴许几年之后我便能和程表弟一块进宫也说不准。”
姜程如遭雷击。
说的对啊。
以先生对顾定延的评价,这小子说不定几年之后便下场了,到时候一路青云直上进了翰林院,进宫面圣不就是再普通不过的事了吗?
不过这种话难道是可以这么张扬地说出来的吗?
他望着相视一笑的顾家兄弟,直想仰天长叹。
一个毫无好奇心的小孩,一个不知谦虚为何物的读书人,这世道究竟是怎么了?
他骤然失去了进宫的兴趣,尤其是在陆氏叮嘱石氏带着软垫多带些瓜果点心,大概拖到午初才能回后……他只是想进宫转一圈,谁要呆那么久啊?他才养的蝈蝈会想他的。
然而不管姜程内心如何挣扎,最终还是被拖上了觐见的马车。
长春宫,石贵妃正领着内命妇向皇后娘娘恭贺新春。
皇后头戴赤金凤冠身着正红色袍服坐在正上首,妆容较平日娇艳许多,她笑着接受了内命妇的行礼便给妃嫔和几位宗室的夫人们赐了座。
右手边第一位便是庆王妃。
皇后微笑着冲石贵妃称赞性的点头后便将目光落在庆王妃身上。
“王妃气色不错,不知今日可带了棣儿过来?”
现任庆王妃是继室,嫁过来时庆王世子已经到了要成亲的年纪。与继子年龄只差几岁,京中人都料想这位美貌如花的王妃定是要使出百般招数拢住庆王的心,顺带埋汰埋汰原配之子好让自己以后的子嗣有地位。谁知这位嫁过去十年肚子都没有动静,与庆王夫妻恩爱,相敬如宾,对原配之子视如己出的传言倒是渐渐传开了。
如今二十年过去了,京中权贵人家提起庆王妃鲜少再想起曾经一度让人津津乐道的继室身份,更多的是羡慕着她是个多福之人——丈夫敬重,儿孙孝顺,身份显赫,倒真下意识地认为她是庆王世子嫡亲的母亲了。
庆王妃闻言脸上便带了些宠溺之色:“本是带着来给娘娘请安的,谁知半道遇见太后娘娘身边的张嬷嬷说太后想见他,他便跟着去了……可是那混小子又闯了什么祸惊扰了娘娘?”
“没有,就是有段日子没瞧见倒还挺想的。”皇后摇了摇头,望着殿外不远处的宫墙下密密麻麻的外命妇和几位公主,心头暗暗叹气。
这些命妇们视每年的这一日为洪水猛兽,暗地里抱怨站得腰酸背痛,她又何尝好过?只有一张嘴却要和这么多人聊天,口干舌燥是轻的,嗓子沙哑好几日才是常事。
不过等这边的事情完了,依太后对庆王世孙的宠爱,没准早点头把人放出了宫。她那时再派人出宫寻他,未免太引人注目。
念头一转,她便不动声色地招来贴身宫女耳语几句,那宫女便退下了。
寿康宫外。
“张嬷嬷不必送了,这宫里我熟悉着呢。”
眼角生出几道皱纹的张嬷嬷无奈地摇摇头,却没再跟着。
庆王世孙表面蛮横胡闹,内里却是定有分寸的,否则太后娘娘也不会这般宠爱他。这样的日子他定然也不会有惹祸的心思,她跟不跟都一样。
宣棣摆脱了张嬷嬷心情大好,正思忖着立即出宫还是去宫墙那边找姜谦说会儿话,眼前就突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流萤姑姑!”他大惊失色,拔腿就往回跑。
肯定是想押着他去见那疯女人。
“小世子且等等,娘娘有事要召见您!”流萤连忙跟在后面跑。
宣棣撇了撇嘴。
谁信啊。
这种借口皇后娘娘已经用过两次了,每次都是骗他去跟青禾县主见面的!
再一再二,再三就过分了啊!
他一路跑进了御花园,身后的宫女便不见了影子。在一处假山旁停下,手刚扶上假山的石头上,假山后便闪出了一个朱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