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城脚步匆匆的,穿过院门,转过一截子游廊,没心思看假山池沼里的鲤鱼荷花。
径自绕过一扇葡萄纹理的照壁,来到了颜翊的书斋。
虽然二人关系冷淡,可是,到底成婚也有些时日了,颜翊的一些习惯她还是知晓的。
只要不需升堂办案,午后,他一般都会赖在这间书斋里,一为消闲,一为静心,当然,也有可能是为了躲着她。
她脚步轻轻的走到了门前,正在犹豫,是敲门呢,还是推门就进。
却发觉,今日这书斋好像有什么异样。
怎的,平日里负责守卫,寸步不离颜翊的李方明,今日,竟然没在门前立着。
要知道,此二人一同长大,情同手足,一遇到公事,总是出双入对,一个不见踪影,另一个,想必也不在房中。
思及此,她立刻调转船头,前行几步,拦住一个临时经过的仆役,打听颜翊的去处。
那个仆役不知是平时碎嘴多舌惯了的,还是根本不会扯谎。
只听了公主的问话,立刻老实答道:“城里的几个富户,递了帖子,请他老人家到宝月楼吃酒。说是要感谢颜大人侦破了惊天大案,救万民于水火,李参军也跟着一道去了。”
“听说,今次的几位阔老爷,当真下了血本,不只是准备了好酒好菜,还特地从飞琼阁请来了好几个俏娘子作陪。大人这次肯定能够尽兴而归,公主放心。”
哪里来的小厮,这般多嘴多舌,宣城站在那里,气的是口眼歪斜。
也不知,这个小厮到底会不会说话,看起来倒是老实忠厚的模样,这说出来的话,怎的,就这么不带脑子。
那仆役也恁的没有眼色,眼见着公主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可还自顾自的叨叨个没完,完全不知收敛。
等到他嘚吧够了,公主的一张俏脸,都已经黑成锅底了。
宝月楼,倒还是个正经的馆子,菜品上乘,可那飞琼阁是个什么地方,那不就是这丹阳城最大的青楼吗?
好啊好啊,这才刚到丹阳几天的工夫,就耐不住寂寞了。
可也是,想那颜翊在建康的时候,就竟日里在莺莺燕燕里打转,来到了丹阳,掐指一算,也有十几天了,也是该出去放放风了。
她也说不清楚,自己心中涌动的这股难受劲,到底代表了什么。
总之是气,枉她还想第一时间就把从街市上听来的异闻告诉他。
带着满腔怨恨,她气哼哼的,转了个身,去寻琥珀。
只那多嘴的仆役,还呆呆的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竟是完全也想不通,自己是哪里得罪了公主,她怎的就这样急火火的走了。
就连自己刚才走过来,所为何事,也全都忘记了。
琥珀这个丫头,虽是性情毛躁些,有时说话不知分寸,在小丫头的群子里,还很是有几分派头。
但她终归还是个小丫头,心性纯真,那个烦恼是来得快,去得更快。
下车的时候,她还哭丧着一张脸,好不忧愁。
只刚走到西厢房,便又是一副喜笑颜开的脸了,她站在门口,朗声唤了几句,见没人答应,心中自有计较。
那疯娘子一连几日,从不开口,现在岂是她几句呼唤,便会答话的。她暂且候了一刻,便推门而入。
那眼前的景象,着实令她惊异。
这一位倾国倾城的伊人,如今,既不是坐在床铺上发呆,也不是傻傻站着。
而是乖乖跪坐在琥珀的小方桌前,见到琥珀不请自入,立时吓了一跳,清亮的大眼,闪过一丝惊恐。
慌里慌张的,一时之间,眼睛也不知往哪里摆,手儿也不知往何处放。
好在,琥珀不是个精于心计之人,面对她的闪躲,根本没往心里去。
疯娘子还痴痴的坐在桌前,琥珀端着两个锦盒,大咧咧的走过来:“娘子怎的,不在床上好生歇着,可是身体好些了?”
自然没有回音,她把锦盒压在方桌上,扶着桌面,欣然说道:“公主给你买了新鞋子,布料,做工都是没的说,娘子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她的热情,让疯娘子更显局促,喉头紧了几下,眼看就要失态。
然则,这几日来,琥珀面对着哑巴一样的疯娘子,早就习惯了自说自话,丝毫没有体会到她的不安。
“娘子休息了这些日子,可还是不愿意说话?”
身后传来了宣城娇蛮的声音,丝丝黏黏却又不可置疑。
琥珀赶紧站起身来,道了声公主。
这边,宣城与疯娘子对视着,二人互不相让。
看着这位资质艳丽的女子,宣城心里忽然产生了一种想法。
她只是觉得,隐隐约约的,能感觉到这疯娘子视线之间的锐利,那股穿透人心的力量,令她如芒在背。
然而,那眼神之间隐藏的含义,还不仅止于此。
除了紧张,恐惧,还透着怨恨,不甘。
她扪心自问,此前与这美人从不相识,这些天来,对她也是极尽周到照顾。
为何,她会用这种怪异的眼光看自己。
既然,事有隐情,宣城也是个爽快人,还是尽早摊开来说比较妥当。
她从容走到方桌边,将那置于桌上的书册,从锦盒下面抽出来,捋了捋有些发皱的书背。
莞尔一笑:“我在丹阳也没有几个相熟的朋友,我看你我年纪相仿,不如,晚间你来与我做个伴,一起用饭可好?”
说是询问,可是在场谁人能听不出来,公主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