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茶的功夫后,在外头吹冷风的顾青姿被唤进了屋。
一进去,先生李子鸿就在案台后坐着,师兄则是坐在案台前的一只杌子上,笑得很是温和。
她一下子放宽了心。
看师兄这副模样,想必是说服了先生的。
果然,先生见她进来,干咳了两声之后便说话了。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先生不仅不生气了,甚至连声音都放得轻缓,“方才你师兄与我说明了情况,你既然落水后身子还没养好,就不要逞强,直接跟我道明即可,我又不是那种不明事理的人……”
顾青姿乖乖巧巧地点头称是,抽空抬了案台前的人一眼。
那人朝她眨了眨眼。
短暂的目光交接之后,她又眼观鼻鼻观心,坐得笔直,听着先生侃侃而谈。
先生说了不少话,大意就是他答应了她之前的提议,甚至还拐弯抹角隐晦暗示她,若是不方便,好好休息个几日也是可行的。
对此,顾青姿自然是不敢想。
她亦是有自己的忧虑,生怕这一完全放松下来了,会影响到自己的求学心态。
李子鸿摇了摇头,信誓旦旦,“无妨,左右你师兄经常在政事堂——”
原本在一旁默默听着的沈容突然连着咳了几声。
说话的人顿了一瞬,把他瞥了两眼后又接着往下说,“——边上的一处小院做事,他不仅学问好,琴棋书画都会一点,你届时在我这里学上半日,回宫之后若是有什么问题亦是可以找你师兄去,他会在你的学业上全力助你。”
顾青姿亮了亮眸子,“原来师兄是个朝廷官员。”
政事堂一向是丞相处理事务的地方,边上则分布着六部办事的院子;而自家师兄能在附近出入,想来便是某一部的官员。
沈容笑眯眯地回,“政事堂附近白日时分总有不少人来来回回,你若是真想来寻我,便提前递个信过来,届时看我答复来决定。”
顾青姿笑着附和,私以为这个办法十分的好,“……我倒是没料到师兄是在六部里做事的,如此自是最好不过了,解了我心头之忧。”
政事堂因着是丞相出入之地,又有众多朝廷命官聚集;为了保证众官员的安全,那里白日的时候常年有重兵把守。但天黑之后,守卫便会少了许多,届时她扮个男装,再借着夜色的掩护,想必从后宫溜到政事堂附近也不是特别难。
顾青姿如此打算着,不禁觉得神清气爽。
李子鸿作为负责任的先生,正正经经告诫了一番。自然是关于学业方面的,东拉西扯的一大堆,不外乎要静下心来学习或不要生了懒惰及侥幸之心,要稳扎稳打才能有所学成。
诸如此类的,反复强调。
顾青姿足足听了一炷香的功夫。
眼看着李子鸿说到口干舌燥,拿了案台上搁着的茶水润了润喉,一副又要开讲的姿态;沈容轻咳了一声,抢过了话头,“先生所交代的这些,我也帮着记好了,她若是没照做,我将会督促。”又看了看天色,“对了,婉婉现在应该闹着找先生您了,不如您先过去看看。正好方才我们在隔壁钓了一条大肥鱼,再不快些收拾了就不够新鲜了,入嘴的口感就会差了许多。”
语毕,风华绝代的男子站了起来,身姿又匀称又修长。
他给了顾青姿一个眼神,提着小木桶便走;后者从善如流也起了身,匆匆朝李子鸿福了福,便紧跟他的步伐。
李子鸿瞅着师兄妹甚为和谐的背影,面上满是赞许。
待看到被他忽视许久的小木桶,忽地神色一愣,“隔壁钓的鱼……啊!”
彼时,顾青姿已经跟着前面那条身影下了台阶,猛地听到阁楼里一个愤怒的单音节传了来;她下意识回头看,便看到自家先生火急火燎地跑了出来,扶着柱子便利索地脱下了自己的一只鞋子,凶神恶煞地朝他们砸了过来。
有一只手把她一拉,一件隐隐带着臭味的东西便擦着她的衣裳飞了过去。
耳际有个声音带着笑,“你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走,先生已经在脱第二只鞋子了。”
顾青姿闻言,忙跟着他一路小跑,心里头还懵着,“先生这是做什么?”
她话音降落,再度传来的怒吼声解了她的惑,“你又吃我的娄兰锦鲤!总的也就这么十几条,都快绝种了的!嘿,你回来,看我不揍死你!这都什么仇什么怨,你有本事冲我来啊!吃我的娄兰算什么……”
咚的一声,一只带着怒意的鞋子落在了二人身后。
顾青姿瞬间明白了过来,敢情是她这位师兄已经不是第一次吃掉先生的鱼了。
她侧过眸,不免多看了两眼。
……这位师兄委实是调皮了点。
沈容唇角微扬,丝毫不为自己吃掉了李大家名贵的锦鲤而惭愧,他坦荡荡地回,“看我做什么?等你尝过它鲜美的味道,便知道我是迫不得已的了。”
顾青姿:“……”
她这位师兄不仅调皮,还很不要脸。
没多久,那尾极为漂亮的锦鲤就被开膛破肚,串在架上烤了起来。
沈容做起这事来甚为熟练。
顾青姿亦是围坐在篝火旁,一面取暖,一面视线在烤鱼及男子那张芙蓉脸上来回穿梭。
她觉得今日被跟前的这位给刷新了不少的认知。
第一次见面时,只觉得这人斯斯文文的,饶是在笑的时候,浑身都散发着迫人的清贵;而现在二人就面对面坐着,那位清贵的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