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至子时。江陵城的月,被荆州上空的乌云所遮蔽,只渗漏出残缺的寒光。
白日里繁华热闹的江陵城,一入夜,却变得出奇安静。静的有些,不太正常。
荆州刺史官邸附近,似是有什么声音,隐在了月华所照不到的黑暗之中。
“阿玄”曹羲悄声问道:“你怎知于禁爷爷,就在此处?”
“笨蛋!”夏侯玄警惕的观察着四周:“荆州刺史掌管一州军政刑事,而且于禁爷爷身为重要降将,平时都身处金陵,此番来到荆州,自然是在吴国荆州首府江陵了。”
两个孩子观察了一阵之后,开始缓缓移动,那些青甲卫兵的行动规律,他们已经大致掌握。而这荆州刺史官署,果然戒备森严,一进刺史府大门,他们几乎是寸步难行,只能躲在暗处。
“羲”夏侯玄皱了皱眉头:“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等会儿,我去引开守卫,你就去那边各个屋中,寻找于禁爷爷。”夏侯玄指着守卫最多的一边。
夏侯玄明白,今晚的行动,是他自己自作主张,若是让表弟去涉险,自己怎么向师父、舅舅交代
“哦”曹羲点了点头,别的不说,阿玄的轻功,他可是不得不羡慕,引开卫兵应该不成问题。
这是一间本来极为狭小的屋室,但是屋内简陋的陈设,反而使这间小屋平添空旷之感。
昏暗的烛光下,一位老人闭目端坐,看其神情,却像是在沉思着什么。
亦或是,在做着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在梦中,于禁似乎听到了铁骑金鼓、旌旗猎猎
之后,暴涨的河水,以及那漫天遍野的呼喊与求救
再后来,脑中的场景,愈来愈清晰。
一艘高耸的楼船之上,尽是觥筹交错、丝竹箜篌之声。而座中的他,此刻却毫无宴乐心境。曾经的大魏名将,如今却成了吴地阶下囚,此时又听到这北方故地之曲,他终于悲伤难抑,两行浊泪不争气的流出眼眶。
“阁下如此作伪,是想乞求吾主赦还你吗?!”座中一人猛然呵责。
于禁魁梧的身躯不禁微微一震,他愤怒了。那虞翻不过江东一文士,此刻竟敢如此呵斥自己,说自己是虚伪之态!
可是自己,又能如何?
曾经的金戈铁马、沙场意气,早已化为笑谈,自己如今能做的,唯有忍受,而已
屋外的一阵嘈杂,将老人从遥远的思绪中拉回,不过这数年如同幽禁的生活,早已磨的他平静无比,他只是略一愣神,便不再理会窗外事,缓缓阖目睡去。
曹羲的心中,此刻充满了恐惧,与畏服!
就在他要靠近屋室的那一刻,他就被一道形似鬼魅的白影所制服,而自己竟然没有来得及惊呼一声!
终于看清了那人的面庞,儒雅而又冷峻,似乎并无恶意。
“放了羲弟!”就在此时,一抹寒光掠过,锋利的剑刃直逼那制住曹羲的白衣人,夏侯玄心想,这白衣人厉害无比,自己舍命扑去,那人兴许为了躲避这一剑而放开羲弟。
“阿玄”曹羲想叫夏侯玄快跑,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夏侯玄心叫不好,那白衣人并未舍下曹羲,而是继续用左手制住曹羲,右手以极快的速度抽出腰间长剑。两个孩子并没有看清楚那人的剑招,只隐约看到一抹青气掠过。
夏侯玄还没有来得及反应,手中的素质叮当一声已被磕落在地,一只手已准确的掐住自己咽喉!夏侯玄内心恐惧无比,那白衣人单手拔剑,磕落素质,然后收剑回鞘,再掐住自己咽喉,一连串的动作竟都是在一瞬之间完成的,没想到,眼前的人竟如鬼魅一般!
“小小年纪,倒是本事不小。”那人神色不变,仍旧是儒雅而又寒气逼人,语气更是冰冷异常,听了便叫人心生寒意。他看了看被磕落在地的四尺长刃,长眉微微一挑:“你们,和曹氏有渊源?”
“你如何知晓?”两个孩子面面相觑。
“看此剑材质,并不似中原剑师所打造,听闻五年前,贵国太子丕请楚越良工,打造过几柄良器,其中一件,剑銷刀格,四尺二寸,锋似霜雪,正是你手中之器无疑。”白衣人侃侃而谈,让人隐隐觉得此人有通晓天下兵刃的能力。
“还有一事,还请两位小友,如实告知在下。”之见白衣人面色忽然变得阴沉起来,两个孩子不禁脊背有些发麻。
“此物,何来?”之见那人手中握着一块令牌,正是于圭自老头身上搜出的那枚。夏侯玄觉得事情似乎没有那么简单,而令牌本来就是吴人所属,加上眼前此人又是吴人,说不定他们有什么联系,于是便将那日追踪老头少年的事情告诉了白衣人。
听了夏侯玄所说,那人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一只手紧紧攥住令牌,似乎要捏碎它一般。
过了良久,白衣人恢复了平静,他继续问道:“那,你们两个,夜闯我荆州刺史官衙,又有何企图?”
“我,我们刚刚告诉了你令牌的事情,你放了于禁爷爷,我们,就算扯平。”曹羲对白衣人仍是心有余悸,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
“于禁”白衣人冷笑一声。
“你们可否随我,去一个地方。”
俩孩子跟随那人走了一路,终于来到了一座府邸门口。
“参见大都督!”府门卫兵低头行礼。
夏侯玄和曹羲又一次大吃一惊,原来,这个白衣人,就是,东吴大都督,陆逊!
内室,榻上,是一位年近花甲、满头白发的老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