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长们说“明白”,其实还是不明白,但上官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做吧,被问到的兵有意见,跟旅帅提去,又不是他们要问的。
“一群空长肌肉的家伙。”最后一名火长出去后,萧继摇了摇头,对于他亲属第一队的五名火长,除了郭厚泽外,其他四人都被他归入不长脑子的一类。
慕伏其实也不大明白。
他性子孤傲,却有一项优点:不懂就问。
他也不会觉得向萧继和萧琰询问是可耻的事。
他的老师说过,他们吐谷浑以勇士自傲,但论世间的道理是不如汉人的,尤其是那些掌握了学问传承的世家。而唯有勇力者,最终是被智所隶。老师说,学习别人的智,不是可耻的事,这是让自己强大的办法。
慕伏想强大,所以就算会被萧继嗤笑“空长肌肉”,他也开口问了——为了强大,一切都是可以忍耐的。
出乎意料的,萧继并没有嘲笑他。
他看了一眼萧琰,笑道:“让校尉给你讲讲,什么是为将之道。”
萧琰知道这是让她趁机收服慕伏。像慕伏这种内心骄傲、心志又坚毅的,强大的武力只会让他更加奋起,而不会慑服,只有让他从道理上服了,才是真的服了。
萧琰也知道,这也是萧继对她的考较,想听听她的道理。
萧琰便问慕伏:“可知将有五德?”
这个慕伏知道,他读过《孙子兵法》,“将者,智、信、仁、勇、严也。”
萧琰又问:“五德何解?”
慕伏按老师的教导回答:“智者,先见而不惑,能谋虑、通权变。信者,赏罚分明,号令一也。仁者,惠抚恻隐,得人心也。勇者,徇义不惧,能果毅也。严者,以威严肃众心也。”
萧琰点头,道:“将之五德,用一句话概括,就是智能发谋,信能赏罚,仁能附众,勇能果断,严能立威。智、信、勇、严先不讲,如何是做到仁?爱兵如子么?这是空话,有几人能做到将兵士当成自己儿子的?惠抚恻隐这四个字孙子是说得极好的。”
慕伏心里想着“惠抚恻隐”,隐约的有些明白了。
萧琰道:“惠是什么?惠就是恩惠。但怎么给士兵恩惠?恩惠给的大,但不是对方所需的,这恩惠就起不到效用,而且还浪费了它,没有给到该给予的人。那些农户子弟,为饥困所苦,对这样的军士,不克扣他的军粮,让他吃饱就是仁。打仗得得赏赐,将财帛赏给这些求食求利的平户子弟,他们会感激而心附,但如向英、熊武、郭厚泽、袁恢这类人,你给他再多的财帛,他也不会觉得是恩惠,因为他们求的是官、是权。”
慕伏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道:“所以要问他们为什么参军?”
“但很多人都会隐晦自己的想法,”萧琰道,“尤其心思深的人,或者心里有顾忌的,不会明白的将自己的目的道出来,所以要看他们的出身。从出身去推断他们心中所求。就如你下面第一火的火长袁恢,出身陈郡袁氏,曾经是风光显贵的一等世家,但是如今倾颓了,从甲姓落到丙姓,袁恢作为嫡次子,他来参军是做什么?你如果给不了他所求的,他何以归附你?要么踩着你上去,要么投身一个能给他所求的上官。”
这道理是剖得极白了,慕伏听得心服。
萧琰又道:“出身不一样,相处的方式也就不一样。我们不能和农户出身的士兵讲深刻的道理,让他们明白该做什么、怎么做就可以了,但对士家和大族出身的兵官,这一类人往往有心智,就要与之为谋,不仅要让他们知其然,还要让他们‘知其所以然’,让他们的智谋用在带兵上,带出精兵也就不难了。”
慕伏觉得听萧琰这么一讲,他对于曾经架空熊武的袁恢似乎不那么忌惮了,怎么用他心里也有些眉目了。
他起身向萧琰长揖行了一礼,道:“多谢指教。”
萧琰受了他这一礼。
慕伏坐下后,扬了下眉毛,看了看萧继,又看向萧琰,道:“教会我这些道理,你不怕我以后比你更强?”
萧琰笑了声,道:“你可读过诸葛武侯的《将器》?”
慕伏摇头。他的老师虽然是吐谷浑中少见的智者,学问渊博,文武皆通,但汉人的学问太广博,穷尽人的一生也未必能读尽,而且汉人的兵书也不是随便能读到的,书肆里只有《孙子兵法》,其他兵书是不能售的,只有帝国武学和那些世家才收藏有历朝历代各名家著的兵书,慕伏的老师也只得到其中一部分,诸葛亮的兵书就是他没读过的。
萧琰道:“诸葛武侯说,将之器,其用大小不同。若洞察其奸,为之众服,此十夫之将;夙兴夜寐,言词密察,此百夫之将;直而有虑,勇而能斗,此千夫之将;知人勤劳,悉人饥寒,此万夫之将;迎贤进能,日慎一日,诚信宽大,此十万夫之将。”
她眉毛扬起来,“将道如武道,日慎一日,进修充实,奋进不断,才可遇强恒强。若手下都是一帮弱鸡,再强不过是鸡中的战斗鸡,何为苍鹰、山虎?”她眉眼烈烈的笑起来,“你强,我只会比你更强!”
慕伏心中激荡,铿的拔出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