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道元年的到来,这意味着长治时代的结束,新帝时代的开启。因是李毓祯监国,实际掌政,后世史家论及圣武大帝的功绩时,往往从至道年代开始。
……
萧琰在纸上写下“至道二字,仔细琢磨着,觉得含义极深。
至道,大道也,至善至美之道=".。
这是礼记上说的,也是儒家追求的大道。
人人心中都有至道。
墨家的至道是天下公平,法家的至道是一切法治,道家的至道是长生,佛家的至道是净土世界、无欲无垢……
国家也有至道,富强,文明,太平,不懈前进……
“至道”,概括了人们最美好的想法,最长远的追求,最终极的奋斗目标。
这是一个让人奋进的年号。
“至”的本义是“到”。
要到达大道,就要奋斗,不是一般的奋斗,是要使出全身力气,努力的、拼命的奋斗,不仅有汗水,还有鲜血。
萧琰想到了军中的号角,号角一响,全军奋进,鲜血都要沸腾起来。
至道,这是一个战斗的年号!
……
老人写下“至道”二字,苍劲中带着锋利。
字很红,是朱砂。
郑王跪坐在老人对面,看着这两字,红殷殷的,仿佛鲜血一般。
他眼中也仿佛看到了鲜血,无数人的血,血海一般,无边无际。
“这是一个带血的年号。”
他神色沉重的说道。
这个年号,赤.裸裸的表达了天启派的野望和决心。
李毓祯,就是他们推上去的总执行者。
为了那个“至道”,将有无数人死去,鲜血如河,白骨成山。
“吾以吾血,卫大唐安宁。”郑王说道。
他很久以前就不是年轻人了,很难有热血沸腾的时候,血液在他血管里流淌得平缓又平静,他的神色却是庄重的,透着一股庄严,仿佛说出的就是他的信仰,坚定,神圣。
这是他们的至道。
即使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
至道。
沈清猗也在写这两个字。
字迹不同于她往常的清瘦峭拔,用了卫夫人体,清秀平和,娴雅婉丽,然而笔锋间,仍能看出独属于她的清冽风骨。
沈清猗将这两字看了很久。
人活在世间,总得有个追求。
或许是清冷的性子使然,沈清猗没有太多的欲求,除了想护得母亲一世安宁外,她有心求索的,唯医道而已。然医道,也只是她的兴趣,并无一定要达到的目标。
她追求的,是心灵的宁静。
澹泊,足以和乐。
只是后来,她想要的,多了一样。
唯这一样,打破了她的平静,让她深切体会到那些求索大道者内心承受的折磨,那种求而不得的痛苦,日思夜想的辗转,殚精竭虑,汲汲于所求,然而拼尽全力求取,却不一定得到,那种难以把握的空荡感,让人的信心和希望承受着煎熬,就好像粗砺的磨刀石,一点一点磨着肉,细密的痛,直到将人心撕裂为止。
她阖了一下眼。
眸中若沉潭的水,幽深又寒凉。
她将纸折起来,去进燃炭的炉鼎中,看着它化成一缕青烟,消散在空中。
她的心就是这炭。
唯燃成灰烬,方可止。
***
至道元年,正月初六,依然是凛冽的寒风,长安的春意还没有到来。
萧琰在这一日,去了无量观。
她在年前十二月初就已离开东宫搬去母亲府中,但李毓祯叮嘱她不要外出,一则吴王身死的影响还没有完全消散,在传言中萧琰已经被迫离开长安回到河西,短时间内就不宜在长安公开出现;“二则,也是为了你的安全,”李毓祯当时说道,“谁知道郑王一党会不会狗急跳墙,在外面将你掳走,或者直接下手杀了你。以前,他们还要顾忌先天不能向先天以下出手的规矩,如今,道佛剑三宗已经入世,这个规矩也就不必要守了。若是他们不顾脸皮,两名先天同时出手,就是阁主也来不及救你。”
萧琰一脸错愕,“我有这么重要吗?”
值得郑王一党在这个时候不顾一切来杀她?
李毓祯道:“你是墨尊的弟子,注定了和他们的对立。以前,他们主要对付的是我,如今我已是太子,很少有出长安给他们伏杀的机会,就算外出,身边也会跟着先天,加之我的境界已至洞真大圆满,除非对方超过四位先天合击,否则很难瞬杀我。如此形势下,自然要掉转矛头,集中力量,先除掉你。”
萧琰仍有些愕然,总觉得仅凭“墨尊的弟子”,不是郑王一党誓要杀她的关键原因。但李毓祯不说,就是有意隐瞒,至少,不是现在说的时候。她只能心里忖道,难道自己的存在,和天启计划密切相关?
李毓祯没正经多久,就调笑她道:“你就安心待在姑母府里,省得出去招惹桃花。”
萧琰瞪她,“你才招惹桃花。”
李毓祯笑,“所以我招惹了你啊。”
“……”
萧琰对郑王一党敢在长安城内对自己下手还是持怀疑态度,但从吴王这事考虑,并不想给李毓祯增加麻烦,给她带来皇族内的非议,不管她是男是女,是李毓祯关系亲近那是事实;加上她也没有必要的事情一定要外出——除了想去无量观,看望沈清猗之外。
但这也不是紧急的事,如今道门有内乱,虽然齐王在李毓祯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