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间的黑夜总是转瞬即逝,在我俩相顾无言的一片尴尬到极致的寂静中窗外传来了不寐的打更人顺着韵律拖长了的打更声。半夜已过,窗外的雪仍旧纷纷扬扬的下着,天地朦胧成了当年混沌的模样。
罹臬的白玉面具上跳跃着柔和而温暖的橘色灯光,褪去了往日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冰冷模样。此刻它后面的那双眼睛直勾勾正盯着我,蜷曲的睫羽像一只展翅的蝴蝶一下一下地忽闪着,一对明眸潋滟着比花蜜还醉人的笑意。这样的眼神,分明是在期盼着什么。
我被这双眼睛看得不寒而栗,一个寒颤从头尖尖抖到脚后跟跟。
好脾气的罹臬会露出这种与他身份气质全都不符的眼神吗?当然不会!
我当机立断否定了自己先前的猜测后,一个更加可怕的想法忽然冒了出来——莫不是大清早青藤绿蔓到未央宫找我却没见到,护主心切的两个丫头缠了罹臬一天,生生把人逼成了变态?
唔,仔细想想,依照她们在我身边当差的这两万多年光景来看,这样的可能分明比先前的猜测更妥当些。
“咳咳……”
我清清嗓子打破了这尴尬到极致的寂静,试探道:“爷,您是怎么想起去蓬莱宫见我姬亲的?”
罹臬不中计且心理素质过硬,面色依旧道:“孝道使然。”
哈……哈哈……孝道使然啊孝道使然,我呸!
一次试探不成,我不放弃,继而道:“世子爷好不容易来一回九重天,尝没尝到青藤做的莲花酥,绿蔓煮的苹果茶?她们的手艺可是天宫一绝。”
罹臬摇头笑道:“以前想来一趟九重天委实不易,但现在……末儿身为苍央储君,九重天的帝姬,夫凭妻贵,我来一趟天宫也算不上什么难事。”
我:“……”
不愧是六界皆知的修道第一人,关注的重点总是那么清奇。
我实在没有法子再一次试探他,只得顺着他的话讪讪笑道:“哈哈……夫凭妻贵,世子爷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幽默啊哈哈……”
不过是寻常看人眼色拍马屁罢了,却不知这句话触了罹臬哪里的霉头,他的面色倏而正经了起来,刀刃样的目光,深不见底的眼眸,就像我平日里见到的那样。
这的确是正常时候的罹臬没错,只是他正常得毫无预兆可言,让我这没能及时收回来的赔笑声匆匆忙忙有头没尾地戛然而止,寂寞得连雪花飘落的声音都能听见的夜里,笑声非正常停止所留下的怪异余韵让我很是尴尬。
“一如既往?对殿下来说我的既往很幽默吗?”
我:“……”
我还当是哪里不慎触了他的霉头,没想到人家只是不满意我对他形象的描述,本神君素来自诩很是在意旁人的眼光,对此关注之程度大有人人侧目而视敢怒而不敢言的地步,不想今时今日与罹臬相比竟生了种望洋兴叹自愧弗如之情。
我深吸一口气,安慰自己道——修道界典范的心思那里是我这样刚入门的茶水书童都算不上的小神仙能揣摩得了的。
真真是典范的世界非我等所能明了啊。
虽我不能明白典范的世界,好在本神君学了两万多年的睁着眼说瞎话,此刻正能派得上用场。
“我只是一个不到三万岁的小神仙,哪里敢对世子爷这样丰功伟绩名立千秋万代的储君做评判……再说了,夫为妻纲,我眼里的世子爷什么样还不是您说了算,您说他什么样他就是什么样,只要您开心就好。”
罹臬:“……”
“还是头一次听你这么不遗余力的拍人马屁,今日我也算是大开眼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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