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天还未亮,含凉殿的宫人便都起来了,为皇后准备好糕点早膳。
因着这些年来皇帝已经许久不和皇后一起用膳了,是以众人只准备了一人的量,等早膳撤下的时候,大明宫的晨鼓已经响完三百下了。
韩鸿照坐在一张坐榻上,随手翻着新送上来的章奏,看了一眼殿外,“怎么这个时候还没来呢?”
婉娘道:“听说郡王们卯时已经入京了,说不定这时候已经在进宫的路上了。”
“说起来,我和二郎、三郎也有十年未见了,”韩鸿照叹了一口气,“当年贞儿和乾儿都不过是半大点儿的小孩子,最喜欢粘着我一口一个祖母叫的,五郎怕累着我,便把兄弟俩都赶到封地去了。”
然后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摇头笑道:“我还记得,那时候三郎乾儿最淘气,曾指着大哥的长子一顿臭骂,竟还把他弄到了水里……”
这件事情东方瑶还是略有耳闻的。
至于所说的“因为怕累着祖母把自己的儿子感到封地去”这样的理由似乎是不成立的。
话说当年豫章郡王的胆子还是很肥的,因为文国公的长子常常喜欢调戏宫中婢女,就算是皇后身边的也不例外——当然,那个时候自己和楚荷和不是跟在韩鸿照身边。这位被宠溺过了的世家子弟竟然还放言整个朝堂都是自己的姑母说了算,潜台词便是李唐早是韩鸿照的了,谁知这番豪言刚巧被正在驯马的李衡乾听到,便不顾众人劝阻,一鞭子把文国公的儿子抽到了湖里。
不过好在这位长子前些年夭折了,连带着把自己年长的父亲文国公拉到了地下,否则估计这位娇蛮的世子不会放过李衡乾。
只是此事之后,李衡乾在皇后面前不但没有失去恩宠反而更受其青睐。
正想着入神,忽听外面一阵疾行的脚步声。
“许是来了,瑶儿,你赶紧去外面看看!”韩鸿照笑道。
东方瑶领命应是,走到门口,脚步稳稳地跨过门槛后落地,刚一转身,便撞到一堵似乎很结实肉墙上……
东方瑶脑中一片空白。
头顶上方响起来一个低沉的男人声音,“这位阿监,你没事吧?”
下意识的抬起头,跌入一双带着笑意的眸子。
李衡乾嘴角的微笑似乎凝滞了一下,旋即恢复刚刚温和的笑容,那刚毅奇骏的眉眼和他清朗的声音似乎有些不搭。
东方瑶回过神来,见来人一身紫色金绣的便袍,身后还站着一个同样穿着的男人,两个人看上去面貌有几分相似,心中明了便赶紧镇定好心神,“奴婢无礼,请郡王恕罪!”
心中却是一阵苦笑,昨晚冲撞韩侍郎也就罢了,今日竟然又撞上了豫章郡王和汝南郡王,这是什么好运气!
好在听说汝南郡王的脾气还是比较温和的……谁知却身后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三郎艳福不浅啊,倒也不辜负咱兄弟俩日夜兼程了!”
那被称为三郎的男人笑容淡淡。
“阿兄莫要又胡言,”他见面前少女似是惴惴不安,便温和笑道:“一点小事而已,无妨。”
随即和汝南郡王迈入含凉殿。
看样子豫章郡王的性子倒是收敛不少……东方瑶垂下眸子,低头默默地跟在两人的身后。
甫一入门,便听韩鸿照嗔道:“你们两个臭小子倒是让祖母好等!”
语气自然是欢快的。
两人在婢女的安排下入座,东方瑶乖觉的退到一边,接着便听汝南郡王告罪道:“祖母可是错怪儿和三郎,我俩可是一见过阿爷阿娘便急忙赶来了,实在是怠慢了祖母,还请祖母恕罪啊!”
话虽如此,语气却也十分轻松。
豫章郡王的话显然便狡猾了许多:“祖母一向对儿等宽容的很,想必也不会有什么责罚罢?”
韩鸿照抿嘴一笑:“你们俩啊,真是比小时候有过之无不及啊,要说这离开的几年有了什么变化,除了容貌魄力愈发出色,便是一张巧嘴,兄弟俩倒是练得愈发炉火纯青了!”
三人随意聊了些这几年间的事情,中间换了三次茶,说的甚是愉快。
这些年来,似乎还真没有人敢这么和韩鸿照说话了,一年来东方瑶一直侍候在韩鸿照身边,自然知道皇后面善心冷,要说眼里容不得沙子倒也未必,只是手段之狠辣让凡是近前之人无不敬畏三分,这样说来,汝南郡王和豫章郡王之前倒确实是很受皇后的宠爱。
“要说此次漳州动乱,还真是多亏了你们俩,”韩鸿照稳稳地端起一个淡黄色夔纹琉璃杯,轻轻呡了一小口茶水,嘴角隐隐掩下一丝怒意:“虽非什么大的动乱,在这样喜庆日子却难免令人心中不快,祖母也晓得你们兄弟二人有才能,在地方上的磨砺也差不多了,我这身子也大不如从前,不如这些年就陪在祖母身边,如何?”
韩鸿照微微笑着,一双锐利的眼睛却紧紧地看着李衡乾和李衡贞。
从滁州前往长安来参加永平公主的婚礼,在取道漳州的路上却遇到一场兵变,说实话两人到的时候基本都是些散兵游勇了,只是因为两人郡王的名号,是以漳州刺史邀宠献媚,上报朝廷时便多了不少溢美之词。
李衡贞神色蓦然一顿,微微低头,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推脱一下,但是一想起走时父亲说的话,嘱托自己谨言慎行,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气氛忽然凝固了。
从三年前端王受诏回京开始,这事就不简单了。
韩鸿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