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瑶进了房中,见崔城之未跟进来,心里说不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失落,问道:“那郎君走了?”
黄辞颔首:“属下看着芍儿娘子将他送了出去。”
东方瑶微微颔首:“杨绍元还在宅中安插了多少细作,你可看的出来?”
“大约有两三个,属下曾见过几个鬼鬼祟祟的,不过娘子放心,平时我和几名护卫都守在外宅,他们都进不得来,今日那刘顺便是趁娘子不在偷入了内宅中,大约是见财起意才顺手偷了墨玉杯,怕是刚巧被那上门看宅的苏郎君看见,两人才起了冲突。”
正巧,芍儿从外面跳进来,“还说呢,我早就瞧着那刘顺儿不是什么好人,你们瞧他那一脸的凶相,竟如此欺负那小郎君!”
东方瑶淡笑:“那你打算怎么补偿他?”
芍儿道:“横竖后院总是要修的,不如就要他来好了,到时候我们多付点银子,今日不快想必他也不会记在心上。”
本来芍儿张罗了三四个工匠上门来看宅,打算回来后和他们一起探讨一下,却没成想一回来就碰见这样的事儿,瞧着那苏郎君蛮顺眼的,就私心留下了他。
芍儿那一脸春风得意的样子,东方瑶和黄辞可都看在了眼中,于是芍儿傻愣愣的笑了一会儿,忽觉两人都在看她,赧然一奇:“这样看我做什么啊!”
她一拍大腿,似是想起了什么,从腰间抽出一封信递到东方瑶手上:“刚刚有位婢女模样的娘子登门,说一定要把此信交到娘子手上。”
东方瑶接过一瞧,是封信,然而这信上却写了一句诗,暖风熏翠日,曲水小儿女。
她眉心蹙了些许,将信拆了。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翠色浣花笺,撒着点点的金箔,上书一首冯延巳的长命女,末尾笔端挑了两个字锦娘。
看笔迹字形,疏狂慵懒,倒似是一位颇有风骨的女子所写,莫非便是这锦娘?
暖风熏翠日,曲水小儿女?
曲水,会是曲江池么?
那暖风熏翠日?
“娘子,这是什么意思呀?”芍儿见东方瑶紧蹙着眉,忙问。
“暖翠楼。”将信搁了,东方瑶淡淡的吐出这三个字。
芍儿和黄辞面面相觑。
“娘子上次落难,就是在暖翠楼,如今又上门送请帖,难不成那霍氏还想讹娘子不成?”黄辞沉声道。
东方瑶默然片刻,亦不知何去何从,脑中忽灵光一现,“阿辞,我要你找东墙上的门,你可看到了?”
黄辞纳闷道:“娘子别说,还真是有个曲径通幽的小门,属下也正奇怪呢,自古以来两宅没有相连的,如今这门一立,两宅岂不是暗通款曲?”
“呸呸呸!黄大哥说什么暗通款曲呢!”芍儿猛然激动道。
黄辞呆了一呆,不解其意:“怎么了?”
话本子上这暗通款曲可都是指男女私通的意思,芍儿看得多了,此时一听黄辞这样说,脸都红了。
东方瑶干咳两声:“好了好了,别闹了。”
说不准人家造那一扇门本来就是为了暗通款曲用的,她不厚道的想。
“那娘子可要去将崔郎君请过来?”芍儿问道。
暖翠楼
婢女放下手中的玉蓖,“娘子,这样如何?”
铜镜中坐了个月容花貌的娘子,纤瘦而凌厉的娥眉,明眸尖尖,一张颇含风韵的鹅蛋脸,雪肤凝肌,倒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儿,只可惜此时,她紧抿着朱唇。
“再拜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她轻声念了一句诗。
“喜儿,准备准备罢,客人该到了。”
“是。”喜儿也不多问,应了一声便离开了。
不多时,门打开,由婢女引进来一个年轻清秀的郎君。
“你来了。”
锦娘回眸一笑。
“你你竟然是”东方瑶吃惊,这锦娘,竟然是当初和崔城之在暖翠楼逃生之时替他俩解围的娘子!
“坐罢。”锦娘起身来,对着小榻打了个手势,笑吟吟道。
东方瑶心中忐忑不安,“那日娘子救命之恩,妾涌泉难报,只是在外打听之时,却实在无从得知娘子名姓。”
锦娘淡笑:“娘子何必要去打听,我不要娘子重谢,出手相救也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况且我这地方‘天地非人间’,平时也没什么人来,自然楼外之人无从知晓。”
暖翠楼这地方着实是奇怪,一个才貌双全的娘子还能无用武之地,以致平日无人来如此闲散?
虽是这样想,东方瑶面上不露丝毫疑惑,笑道:“娘子虽是这样说,不过若是不重谢,妾实在难心安。”
说完摆摆手,身后的黄辞便端上来一块玉如意,摆在了案几之上。
锦娘道:“娘子不必拘礼,叫我锦娘便好。”
竟是看都没看那玉如意。
东方瑶心中疑窦更甚,不要钱,身份神秘,这位锦娘子究竟是何来意,那首春日宴,究竟是偶然抑或无意?
她正犹豫着,却听锦娘一笑:“娘子巾帼不让须眉,位居一方长史,今次邀请娘子来,锦娘当真是唐突了。”
东方瑶微笑:“无妨。”
她不问缘由,那锦娘也不说何意。
“瑶娘子,请坐。”
锦娘浅浅一笑,抬手从一侧拿过一扇琵琶,轻轻拨弄两句,正是一首春日宴,琵琶铮铮,乐音缠绵宛转。
“娘子可会唱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