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风夕月,阶柳庭花,恍恍惚惚,屈指一算,竟是已过了八年。
八年前,他曾携着她在这海棠树间欢声笑语,许诺她前世今生;八年后,他却孑然一身,独立树下,唯觉萧索。
八年的时间,究竟可以改变什么,是一个人的心志,一个人的初心,还是一个人的情感?
痛,早已麻木。
喜,早已疏离。
年少春衫薄,海棠吹满头。
他终究不能毫无顾忌的大笑,唯有将满腔的喜怒化作假面上冷淡的笑意。
崔城之望着满树娇英,忍不住伸出手来。
那花瓣轻轻软软,浓郁芳香,和无数次梦中的一般轻柔。
每每想要触碰却不敢触碰的心魔,今日他竟然也能摒却了前尘,亲手迎向了曾经的刀山火海。
指尖都忍不住微微颤抖。
他在想什么,他又想做什么?
脑中一时纷杂,他竟不知从何想起。
是的,是他错了,这一点他能够肯定。
第一次如此羞愧,不是为他的家世,不是为他的自卑怯弱,而是因为他自己的愚蠢。
因为他的愚蠢,再一次伤害了一个无辜的女孩儿。
八年前的海棠,六年前的汀兰,如今的她,难道你想要她成为第二个海棠吗?
脑中有个声音一直在盘旋,崔城之蓦然惊醒,不!不是的!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去伤害她,他怎么可以这么自私,为了心中那个羞耻的念头,去伤害一尘不染又骄傲的她?
指甲狠狠的插进肌肤当中。
那他应该怎么做,是向命运妥协不顾一切,还是羞愧半生无颜见她?
这些年来回的问候信,楚州泛滥的承河,失足落水的海棠,忧郁苍白的汀兰,甚至是那支金光冷冷的翠色步摇,幽然芬芳的小字……来回在脑中间现盘旋,挥之不去。
其实他一直不能面对的,唯有他自己而已。
崔城之霍然睁开双眼。
“回去准备吧。”
看着在海棠花树间静坐的崔城之,十五已经淡定的下结论。
十七不解其意:“你这又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我还什么都还没看出来?郎君若是要回长安,那是要除服的,可是他如今守孝不满三年,又怎么能走?”
虽说崔衎并非郎君亲祖父这件事在族中是人人心照不宣,可在这世人眼中,郎君可是实打实的嫡孙啊,嫡孙为祖父守孝三年也是应该的事情,除非……
“小功服五个月即可,郎君早就满了。”十五道。
十七惊讶的看向十五:“你是说郎君要公布他的身世?”
十五瞥了十七一眼:“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的事,何必要多此一举公布?郎君做人一向清正,如果不是为了遂太后的意,也绝不愿意顶着崔氏嫡子的身份平步青云,事实就是如此。”
崔衎那厮何德何能,能让郎君为他守孝三年?
更何况郎君为崔衎守孝,只是单纯的想报恩,并非想坐实他嫡长孙的身份!
十七却没听到重点,只觉得十五是在讽刺他,冷笑道:“崔十五,不要以为你比我大就可以做乔,老……我在突厥跟着郎君的时候,你还在崔家扫地呢!”
十五依旧面无表情好似石雕。
十七气的直跺脚:“你有什么好神气的,跟着郎君去了长安,自然知道的比我多,这也没什么嘛!若换做是我,我肯定也猜的出来!”
十五好笑的看着十七:“郎君正在苦恼,你如此大声就不怕惊扰到他?”
十七气势立时被剿灭了一半,他恹恹道:“我就是看不惯你这厮老比我聪明。”
十五却摇摇头,“我虽然跟着郎君在长安待了一段时间,但平时却不能随着他入宫……”想了想,又道:“对了,你可曾见过郎君枕下的那卷心经?”
十七抓抓头:“看过啊,不过就是一卷心经嘛,我又不是没见过!”
但见十五一副看傻子的表情,十七又想恼羞成怒:“这是又怎么了!”
“你还是去收拾东西吧……”
孺子不可教也,粪土之墙不可朽也。
直到十五走远了,还悠悠传来这么一句话。
十七还是想不明白,不过就是郎君晚上睡觉的时候翻翻,大约是鉴赏鉴赏什么的,而他自己一个大粗人,哪里能看的出来什么门道?
“切!”
嘟囔了几声,十七便去准备马车了。
……
一声婴儿的啼哭,响彻东宫上空。
“太子妃生了,可是生了个小王爷呢!”一边产婆抱出那覆上襁褓的婴儿来,放在太子妃柳氏的身边,笑道。
小孩儿整个人皱皱的,一双眼睛却十分明亮璀璨,柳氏忍不住喜极而泣。
“哎呦我的娘娘,产后可是不能见泪的!”
婢女珍娘赶紧擦去柳氏眼角的泪水,安抚她道:“如今娘娘儿女双全,又身体康健,看来太子殿下的心愿也不远了!”
“珍娘,你这丫头说什么呢!”
“儿孙绕堂承欢膝下,再有阿顷在身侧,我李衡贞此生足矣。”
想起夫君说过的这句话,再见珍娘笑的一脸暧昧,柳氏立时红了脸。
“我可以进去了吗?阿顷,阿顷你醒了没有…...产婆!产婆怎么不说话?珍娘!珍娘你又去哪儿了??”
门外是李衡贞焦急之下口不择言的声音,珍娘捂着嘴不敢笑出来,赶紧去为李衡贞开了门。
李衡贞匆匆进来直奔床榻,拉了柳氏的手:“阿顷受苦了!”
柳氏柔声道:“阿顷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