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黄色的宫灯映的小院是一片昏暗,半明半灭之间,似有冷意钻入房中。
“瑶儿,你回来了?”楚荷放下手中针黹,问道。
东方瑶面无表情的放下帘子,关好门。
“回来了。”
沉默了一会儿,楚荷才犹豫道:“瑶儿,我们斗不过她……”
“小荷,你在说什么?”东方瑶低声质问,“如果她无害人之心,不在私下里算计别人,又怎么会有别人想要和她斗?”
楚荷垂眸:“我……并没有想跟她抢什么。”
自己不过是个小小的六品婢女,也许……以后一直都是,就算是一时侥幸得到了殿下的恩宠,哪里又能保证一辈子不会行差踏错?
“你……”东方瑶看着楚荷纤弱的肩膀,却是一句硬话也说不出来了,只能软下声音来:“我没想做什么,倘若日后还有这样的事发生,我也绝不会再忍气吞声!”
楚荷毕竟不是自己,她向来心思软,可东方瑶也从没想和兰湘争什么,只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而已。
念及此,东方瑶又说道:“小荷,兰湘她其实不只是想害你,今日我因为豫章郡王而离开似乎是逃开了她的计划,可是你以为以她刻薄的心思,难道我不是她的绊脚石么?今日或许你我有机缘,遇见的是曹太妃,可是来日,却又不知道是谁了……”
东方瑶叹了一口气:“如果我猜的没错,曹太妃一定认识我的家人才如此轻易放过了我们。”
楚荷吃惊的看向东方瑶,却见她只是愣愣的看着案几上不断晃动的烛火,目光迷蒙而脆弱,似乎是失了神。
两人默默无语。
直到躺在自己的床,东方瑶以为今夜又是一个不眠之夜,白日里的人和物一样样在脑海中一一闪过:有韩鸿照审视的眼神,有曹太妃怜悯的眼神,楚荷无奈的眼神,也有李衡乾……光影敛去,她终于毫无防备的坠入了梦乡。
……
青色的衣衫来来回回,摩肩擦踵间,上首传来却突兀传来被子碎裂的声音。
“啪!”
必是琉璃盏无疑。
驸马府大部分的人都知道,公主最爱琉璃盏。
一只描金蓝色琉璃盏静静地躺在地上,清冽的酪浆撒了一地,素云刚想要捡起,却被元香拦住。
元香径自蹲下来,捡起那只碎掉的琉璃盏,却见杯身上裂开了一个小小的口子,沿着微微鼓起的腹部,就连裂痕都显得狰狞而无措。
素云心中一叹,将元香扶起来,对下面前来交代的人道:“你们先下去!”
下首四个婢女面面相觑,紧接着告退。
今日驸马已是第七日没有来了。
素云在心中默默地想,一边又拿出帕子为元香净手。
“已经是第三日了,驸马竟然连面都不肯露!”绿意忍不住抱怨。
“绿意!”素云轻声呵斥,“身为婢女,怎能妄议郎君?”
嘴上这样说,她心中何尝不是愤怒?
自家娘子那是金枝玉叶,若说是掌上明珠,那也定是大明宫中最大最亮的一颗,谁知到了着驸马手中,竟是如此怠慢!
绿衣嘴快:“哼!郎君他定是又在幽……”
她想说郎君他肯定又是被幽兰轩那个狐媚子勾去了魂魄,不知怎么快活了,可是一看见素云着急的眼神,便立刻止住了话头。
元香挥手,示意自己没事:“不过是失手碎了只杯盏,你们两个怎么又扯到驸马身上了?”
素云眼珠子一转,赶紧又从橱柜中拿来一只新的琉璃盏,笑道:“娘子,这可是一只从西州进贡的琉璃盏,你瞧瞧看着可还顺眼?”
元香拿起案几上的琉璃盏,见它斜沿圆唇,颈稍微束起,腹部鼓起,杯身淡淡的石榴色,荷叶纹一圈圈的装饰在上,看上去十分大气优雅。
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手中的琉璃盏,倒像是真的看入了神,元香却忽然抬头问素云:“石榴花开了么?”然后眼光顺着窗外看去。
绿意快道:“那是自然,娘子,现下正是石榴花开的季节呢!不光是石榴花,还有芍药、海棠!”
素云也趁热打铁:“曲江的景色向来最好,不若娘子今日便出去走走?”
元香迟疑了一下,最终也道:“也好。”
菖蒲翻叶柳交枝,岸上莲州鸟不知。更到无花最深处,玉楼金殿影参差。(注1)
此时的曲江,正是一派好气象。
先说曲江亭园,一排排亭阁台榭以梯桥连接,中间夹有碧池春水;假山料峭奇骏,耸立在绿地之上,岿然不动。
再有曲江水,四周柳荫交合,烟水明媚,不时有豪放的少女摘下帷帽来追逐嬉戏,而地势上的起伏不平更显得曲江四周的殿宇鳞次栉比,于是重岩叠嶂、碧瓦飞甍之间,钿车珠幕往来不绝,不论贫富,长安人总能在曲江找到一席之地。
彩云园中,一丛一丛火红色的石榴花竟风盛放,不时有嫩芽藏匿于繁花之中,倒是显得相映成趣。
“风匀只似调红露,日暖唯犹化赤霜。”(注2)
“晚照酒生娇面,新妆睡污胭脂。”(注3)
“……凭将双叶寄相思,却与钗头看何似?”(注4)
低低的叹息两声,仿佛最后两个字却饱含了无数的相思与无奈。
一个头戴软角幞头,身着深青色翻领长袍的青年男子首先“哧”的一声笑了出来,紧接着是一阵此起彼伏的笑声。
当中一个同色盘领衣的青年调笑道:“子澜,你这是在相思哪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