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怀睿深深的喘了一口气:”十五岁那一年,我亲耳听说了父亲病死的真正原因,我也知道那是李况故意为之,可是我不甘心,我不甘心真的就这么被她操控成为她的傀儡咳咳
这些年来我数次忤逆她,我还想着我真的能对抗她呵我真是天真,陛下都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我又岂能摆脱她的囹圄?
我本知晓,生于皇室,诸多无奈,却依旧私心想着怀揣一分真诚,待人若待己,我学不会去欺骗,我也无法成为一个好的君主,可是我今天仍旧可以说
我无愧于我的父母和我的臣子,我来时坦坦荡荡,死了,也不要带走任何不属于我的东西!”
即便如此难过,他依旧是笑着,“瑶儿,你要听我的话,只要你不忤逆她,她绝不会伤害你,我不要你为我来做些什么你只要活下来,你一定要活着,你只需用你的眼睛来为我看着她
我若今日身故,与李况无关,也与任何人无关若栖,咳咳说不怨她是假的,可是我希望你能让她活下来,离开长安,带着那个孩子”
他的气息愈发微弱,浑身的力气几乎殆尽,才终于说完这些话。
“殿下,你若走了,奴该怎么办?”站在窗边的阿厅忽双膝一跪,原来早已满脸泪水,二十岁的青年,泪眼朦胧的看着自己的主人,不知道命运在何方,尽管李怀睿之前就要他离开,可是他怎么能舍弃尚在病榻的主人?
李怀睿已经说不出话来,他缓慢的眨眼,最后闭上眼睛,吐出胸口最后的一口气。
这些年来如果两个人不是陌生人,便是相见如不见,谁又曾记得当年的那段日子?
她只是一个不会说话的婢女,讨不到李怀睿的欢喜,是以他的眼光全都在另一人的身上,可是如今,东方瑶宁愿当年他喜欢的那个人是自己她总觉得自己亏欠了他许多,看着他这般模样,心便难受的要命。
原来他们已经相识八年。
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把他看作了另一个自己。
如果有一支笔,一身青衣,他将不是那个东宫中诸多无奈的君主,而是一个闲散的王爷,父母疼爱,长安城多少女子为他倾慕,最后他也娶了自己的心上人,有了自己的子嗣,许多年后,他依旧是一个闲散的王爷,乘舟江波之上,世事如何,与他何干?
江湖归白发,天地一扁舟。
这样,多好啊。
多好。
与此同时,齐国夫人府。
“嘶”
韩蕙娘怔怔的看着手中已经没有形状的绣锦。
一滴殷红的血点在其中,那么鲜艳,那么可怖。
不知为何,心痛难耐。
就像是那一针不是扎在手上,而是扎在了她的心口上。
“我是怎么了,我是怎么了?”
手不停地抖着,韩蕙娘努力想要自己平静下来。
一个月前,东方瑶启程,如今也该到了安州忽然,她的眼睛瞪大,手中的针线也掉落在地。
难道是
泪水像断线的珠子,不停的落下。
“遂儿。”她低低地叫了一声。
遂儿进来,见自家娘子满面泪水,吓了一跳,“娘子,你是、你这是怎么了?”
韩蕙娘闭了闭眼睛,良久,她才开口,声音嘶哑:“去看她。”
她知道自己永远不能像东方瑶一般得到他的敬爱,不像宋若栖一般得到他的爱情,她于李怀睿,或许是有亲情的,临别之际,他为了保全她的性命,休离自己而如今他离去了,她亦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唯一的子嗣受到任何伤害。
她用无限悲哀而又空洞的眼神,看了一眼远处黑暗的夜空。
“忠愍太子在的永昌十四年,那时候他的身子便已经大不如从前,可是他一得知安州那年旱涝的情况,便求敕令减免了安州和其他州三年的税负
我当年不过安州一小小的长史,蒙受太子恩德,如今却”李昶长叹一声:“潮阳王英年早逝,却连一个子嗣都没有留下,真是憾事啊,憾事啊!
东方瑶低头沉默,看来,韩鸿照目前并没有让其他人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那么这个孩子也不算是可怜了,至少他可以逃离皇室。
“潮阳王离开长安之时,不过是风寒而已,为何不过半年,竟会如此?”
听着东方瑶口气不对,李昶惊诧的抬头来看,却见眼前的少女眼神冰冷至极,他心中吓了一跳:“天使恕罪,是我等照看不周,只是潮阳王半年来足不出户,就是在饮食上也不曾认真过,小人常常规劝,他却日渐消瘦”
东方瑶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李昶,一动不动。
李衡乾赶紧拉住东方瑶的手,却听外面一个沙哑疲惫的声音:“东方娘子,能否出来一下。”
阿厅双目无神,听到后面后了动静,他才缓缓开口:“舍人借一步说话。”走了两步,忽然苦笑,借一步,他能躲开谁呢,躲不开的去哪儿也躲不掉。
于是他便停了下来,背对着东方瑶道:“安州刺史李昶曾经受过忠愍太子的恩惠,是以这半年来他对郎君照顾有加。郎君之死,与他人无关,你只需要记得郎君这句话,也不枉他一番苦心了。”
“阿厅,你在说什么?”乍一听,东方瑶有些不解。
阿厅转过身来看着她:“郎君说过,他既已如此,也不愿意再拖累他人,他从前对不起你,是无心之过,可是他不会欺骗你。”
许久,阿厅才叹出一口气来:“我本你为你才是伤害郎君最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