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两人走进了,东方瑶才深觉,虽然唤作“千丈灯”是夸大了些,然“二十丈”此言却非虚。
此灯形状犹如花树般蜿蜒起伏,树桠长长的伸出,每支枝桠上都以锦绣相饰,又缀有金玉珠翠,绮丽万千;在树杈的尽处则做成莲瓣状的灯托,灯托上放着缩小版的宫灯,就连外蒙的纱罗上都画着各种吉祥如意和人胜的图案,真是好不繁复又不失华美。
那灯下数十位青衣的士子正对着眼前这灯指指点点。
“听说这灯乃是皇后娘娘为了永平公主而作,当真是观完此灯,其它花灯看来也不过如此了!”
“如此良辰美灯,有才人美景,怎能无诗?子澜,我们当中你诗才最好,自然是你来做!”
东方瑶和李衡乾好容易才挤到了前面,因为人太多,大家都津津有味的看着灯和才子佳人,整个灯前更是堵的水泄不通,是以两人最终停滞不前,却听前面熙熙攘攘起来了。
“前面是怎么了?”
李衡乾仔细看了看,说道:“是士子在争诗呢。”
所谓争诗,便是你出上句,我来对下句,若是对不出来,便要自罚一杯清酒。
灯下众人抱着看热闹的心情来看,只是东方瑶却觉得那前方的士子似乎是不愿意做。
“子澜,你若是不肯来露一手,我便出了这上一句,你若对不出来,便要自罚三杯!”
周围人一遭起哄,转眼间一架高案几便摆好了,众人多半都被眼前俊俏fēng_liú的士子吸引了过来,此时更是拍手叫好,言语鼓动起来。
那围在中间的青年有些羞涩的摆摆手:“不必了,某哪里有什么作诗的才能,不过是聊以**罢了。”
只是他这些朋友却貌似并不领情,三大碗酒已经倒好,笑嘻嘻的看着他。
“子澜不愿意来对,便我好了。”一人解围道。
“诶,阿绪,我们晓得你一向和子澜要好,只是你这诗才却是万分也赶不上他,何必来现眼?”众士子立时哈哈大笑,留下那被叫做阿绪的青年原地尴尬。
东方瑶看的不痛快,由是皱眉道:“这些郎君,未免也太欺负人!”
李衡乾笑着摇头:“不过是乐子罢了,他们起哄,便是欺负那不愿对诗的青年温厚老实。”
正说着,那鼓动对诗的青年已经挥笔写下两三句,立时有人拿来,将那宣纸黏在上首一座灯盏上。
东方瑶仔细一看,却是两句诗:
“锦里十芳宴,兰红斗早年。缛彩遥分地,繁光远落天.”
那可是韩鸿照为了元香而花重金做出的花灯…..连东方瑶也不得不佩服,这年头的士子胆子都是这么的肥?
这边人家还没答应要对诗,那边三碗清酒已经摆好,还大声嚷嚷着:“不就是对诗吗,这千丈灯想必不是公主,我等也没机会见到,子澜,你又何必非要煞风景呢?”
那叫做子澜士子面色有些白,不过依旧柔声细语的拒绝:“赵兄,我……我才思迟钝,哪里能如你一般出口成章?”
“那便饮下这三碗清酒如何?”不依不饶,那姓赵的郎君抱臂戏谑的看着他。
“慢着。”
这话音未落,众人尚未反应过来,忽惊见一个不明物体直直的朝着这边的方向射过来。
那赵郎乍见,吓得几乎魂飞魄散,连忙侧身一避,踉跄一下,那东西却是堪堪射向自己的身后。
“叮当”金属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那黏好的宣纸便支撑不住飘了下来,那赵郎被这莫名其妙的东西吓的魂飞魄散,待发现自己没有事后,便火冒三丈正要发作,却见人群中让开一条路,一男一女走上前来。
那男子虽也是一身青衣,却是眉目冷峻,周身一股不凡的清贵之气,甚至有着傲视天下的气度,直看的诸位士子面色一阵红一阵白。
男子松开紧握少女的手,走到赵郎身边时嘴角上扬,他捡起来那物什,对他微笑:“唐突了。”待那赵郎看清,竟然只是一支束发的金簪。
那男子便如此坦坦荡荡的簪在了发上。
就在他怒气冲冲想要发怒的时候,却又见一头戴幂篱的少女走上前来,对着自己一笑,便有清脆的声音入耳。
“接汉疑星落,依楼似月悬。别有千金笑,来映九枝前。”直说的那赵姓士子连连瞪眼。选自唐卢照邻《十五观夜灯》
走马入红尘,满座花似锦,长灯绵延似月轮高悬,映照着眼前面纱遮住的如花容颜,隐约可见那少女嘴角轻含的一丝笑意中,除了三分傲气还有三分高不可攀的清冷。
高子澜还没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那少女和青年便恍然不见,就像是一阵随去随来的清风,若说不是仙子,哪能有做出如此美艳的骈词俪句?
“多…..多谢。”他喃喃道。
……
东方瑶和李衡乾跳出人群的时候已经笑的合不拢嘴了。
“当真是有趣,我竟没想到,长安的士子竟都是如此的有胆识!”
听她这话语欢快自在,李衡乾忍不住心肠柔软,轻轻点了她的俏鼻:“你啊,都是些待考士子,让他们失了颜面,岂非尴尬?”
东方瑶摘下幂篱来狡黠一笑:“什么颜面,我瞧他们玩的不亦乐乎,倒也没去考虑别人的颜面,我又何必要给他们留?”
李衡乾不语,他静静地看着眼前少女笑靥如花,嘴角也微微上扬,只是觉得这双眼睛,竟能够如此清澈,他好想看一看,她的这双眼睛中究竟还藏了什么他看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