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朝历代的地方豪强不管是起义也好,叛乱也罢,还是依仗势力实际操控地方政务,靠的都是自己以及家族在当地的影响。这一点,不管是门阀世家还是各个偏远地区的少数民族酋长都是如此。
不管是五胡乱华时期的门阀世家,结束了南北分裂局面的隋朝还是取而代之的李唐,以及万历年间不断在西南地区作乱的杨应龙、奢崇明等辈,都可以列入到这个性质的势力当中。(这种势力一直存续到清末,著名的西北马家势力,陕西回乱时,他们是回民武装和清军两头下注。趁机大肆发展,那边得势了都不吃亏。如果不是运势不好遇到了石三伢子这个湖南蛮子,只怕他们的势力还要继续延续下去。)而且这种情形便是在千古荒原上的野草一样,势力盘根错节,更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哪怕是刀兵水火一起来,也无法阻止、改变这种局面。所以,只有下一番大力气,把那块土地狠狠的深翻一遍,把那些野草烂藤的千年老根都挖出来暴露在阳光下暴晒几天,这块土地才能给成为良田。
如今郑森和吴六奇做的事,其实就是在挖这些社长、族长们的根!
公审大会依旧在秋日的阳光下进行着,那些被绳捆索绑的如同一个个粽子相仿的社长们头上脸上满是汗水,不知道是被晒出来的,还是被吓出来的。
但是有句话绝对是真理,那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面对着原告气势汹汹的申诉和苦主的哭诉、举证,有些社长却不屑一顾,兀自强硬着脖子昂起头用凶狠的眼神扫视着眼前的族群,当眼前那些原本属于他们管辖的村社百姓畏缩着低下头之后,他们更是趾高气昂的斜视四十五度。轻蔑的说:“你们这纯粹是诬告,反正现在我们落你们手里了,找一些跟我们有仇的还不容易?要杀要剐随你们便。可我们绝不认错。汉人都是混蛋,贱价买我们的鹿皮。高价卖我们粮食精盐,还娶走我们最漂亮的姑娘,他们就是该死!”
面对这些社长的嚣张气焰,原告女子气的浑身发抖,于是她准备继续传唤证人。正在这时,一个番民老太太拎着一个装满水果的藤编篮子,步履蹒跚的走进了会场。本来以她的身板是进不来的,可是大家发现这个番民老太太精神似乎不太正常。精神恍惚,目光呆滞,嘴里不停的念叨:“有田啊,你在哪啊,你媳妇我找到了,我们一家人又能团聚了。“说完这些带着浓重平埔话口音的汉话,老太太又脸上浮现出阵阵慈祥的笑意,开始唱起了山地人的儿歌,大概意思便是摇篮曲之类的歌谣。
大家谁也不愿意招惹一个疯子老太太,所以很自觉的闪出一条路来。就这样,她颤颤巍巍的进了会场。
担任原告的那女子看见老太太不禁一惊,她连忙来到老太太身边说:“老奶奶。你来这干嘛?快回家去,有田我们有时间再找。”
说完,公诉人转过身去,偷偷擦了擦眼泪。老太太却不肯走,她执拗的用几乎听不出来是汉语还是东蕃语的话说:“不行,我要刚刚采到一篮子新鲜水果。我家有田以前总说,在祖屋时就没吃过饱饭,自从到了台湾做垦民,不仅有了自己的田地。盖起了大屋,天天三餐能吃上白米。还有水果吃了。他说了,台湾的水果可好吃了。能天天吃上几个,就是给个神仙也不换。”
听完这些话,那代表着无数苦主的原告女子再也忍不住了,只见她满脸泪痕,然后凶狠的冲这些社长冲过去,二话不说拎起一个社长左右开弓便抽了那厮几个嘴巴,打得那社长口鼻冒血不说,打完之后她还想再踢一脚,却被警卫拉开,于是她只好作罢。但是她出不了这口气,于是就对哽咽着对众人说:“这位老奶奶有个孙女儿,后来嫁给了福建来的垦民陈有田。那陈有田是福建来台湾的垦民,在大明吃了二十多年的苦,好不容易通过商贸区来到台湾,千辛万苦的过了黑水沟,辛辛苦苦的耕田种地,有了一点积蓄。后来偶遇这个老奶奶,看她们一家只有祖孙二人,村社之中因为瘟疫流行,这祖孙二人染病被赶了出来,有田懂得些医道,就好心收留她们为他们治病。后来老奶奶看陈有田是好人,就把孙女嫁给了曹有田,一家人和和美美,过得很幸福。可就在前不久,这些qín_shòu叛乱,先是杀了平时安分守己与人为善的陈有田,后来还想强暴他媳妇,结果他媳妇不从,这些qín_shòu就砍掉他媳妇的头颅,扔到了街上。老奶奶之后就疯了,一直抱着他孙女婿和孙女的头哭,怎么劝也不愿意松手。你们这些天杀的混蛋,祖先的英灵都看着呢,你们有今天就是祖先对你们的惩罚!”
这一番话如同炸雷一样,激起了强烈的民愤,众人一开始议论纷纷,后来有脾气大的,直接冲过去要打死这些社长,警卫拼命阻拦这才控制住局面,不过一个个累的都是满头大汗。与此同时,原本还碍于乡亲情面不太愿意说话的一些人也开始说话了。
一个被俘虏的生番老者坐在俘虏群中慢条斯理的说:“社长啊,本来我不想说,可是既然你做了这么过份的事,就别怪我了。咱们东蕃一般靠的都是鹿皮金沙这些东西同汉人交易过活,以往都信得着你,什么东西都托你去卖。你要说稍微赚一点我们也不说什么,可是昨天管咱们这些俘虏的汉人长官说说,他们收购鹿皮一张可以换二斤咸盐,可你却跟我们说汉人的咸盐要一斤换十张鹿皮。乡亲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