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庙院内一片慷慨激昂的声音:“商税之害,显皇帝时己尽显无疑,一货一人,税而又税,朘膏吸髓,夫民不堪其命也……”
“万历朝时商税之祸,老夫是记忆犹新。干戈载道,祸流四海,非困商,乃困民也。圣人有言,夺民之财,非生财之道也。生财之道,生之,节之,两端而已。加派之害不过税计,商税之害却以日计。征收商税,乃为夺民之财,此举天怒人怨,大明暗无天日,江南元气何在啊?”
“江南之地,虽素称富庶,然又岂能承此敲骨吸髓之盘剥?若当如此,定然商困人稀,民生凋零,万历之祸,就在眼前”
说话的是一群书生打扮的人,俱都是一身儒衫,戴着四方平定巾,年纪长幼不一,既有须发皆白之人,也有上唇刚刚冒出黑黑的绒毛的少年郎。
在场书生当中,几个我们当日在媚香楼前见过的面孔赫然在座,只不过,没有了当日的诗酒fēng_liú举止,而是代之一副忧国忧民的嘴脸。
那一夜的事情,虽然也在夫子庙附近的士子之中流传,但是不论怎么说,侯方域是东林魁首之子,本身文采出众,在各地士子中还是很有号召力的。而钱谦益则更是文坛前辈,无数人以其为偶像。“我辈读书之人,便是举止有些失态之处,也是读书之人的疏狂潇洒,岂是他一个只会带兵打仗的粗鲁武人所能知晓的?”
这是读书人对那日侯方域等人被李守汉严加训斥之后的反应。
在场士人云集,除了在围绕着贡院、夫子庙这个区域内居住的读书士子外,还有城中别处的士子,甚至还有在城外栖霞山栖霞寺、宝华山的荣昌寺、城内鸡鸣寺等处寄寓的,集合了差不多有数百人。
在场这许多读书人也是你一言我一语,言辞间皆痛心疾首。李守汉和刘孔昭签订江海联防条文,以及要在松江府设立三省海防衙门的事情已经在南京城内传播的尽人皆知。
须知江南自万历以来,便不再以种植粮食为主要收入来源。当年的苏湖熟天下足,也悄悄的变成了湖广熟天下足。江南从粮食产区变成了输入地区,种植的大多数是丝茶等经济作物。
在场各士人学子,哪家没有开设店铺?江南各处商人,哪个没有和海上贸易有关系?就算是没有直接从事海上贸易的。那么,各种货物的采购制造运输这条庞大的产业链也是和他们有关的。
终于,当众人说的有些疲累了之后,达成了一致意见,要效仿去岁先贤,发布留都防乱揭帖那样,将设立三省海防衙门这个天怒人怨,不得人心之举推翻!他们这些饱读圣贤书的士人学人,朝廷的栋梁之才,有必要以实际行动向朝廷、向皇帝作出劝谏!
此时。外面街道上已经是人迹不显,车马冷落。从早上开始,城内的店铺便有很多不曾开门,所有买卖全部停止。南京城内百姓惊慌失措之下,开始掀起了抢购粮米油盐的风潮。到了中午,城内的大多数店铺便已经上板关门,城内糙米的价格己经飙升到四千文一斗。
市面一片萧条,百姓人心惶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但如此,各条街道上出现浩浩荡荡的请愿人潮。往南京各处衙门去,向各部、院的尚书、侍郎们哭诉。要求他们出来废除这病国害民的江海联防之举。
到了午后,城内的气氛变得越发诡异。街头巷尾挤满了嚎哭的人群,各种匿名榜贴贴得到处都是。如果有官员的轿马经过,还遭到人群不断投掷的瓦砾垃圾攻击。
面对着这种局面,南京留守的各个衙门却是纷纷装聋作哑,闭门不出。只管等着看担任南京守备的同安侯该如何处置。
虽然守备衙门也在城内贴出了告示,告诫各处百姓商号不要为歹人所蛊惑,“务要各安生业才是!”
告示一出,罢市联盟似乎有崩溃的趋势,各商贾和读书人们又聚集到一处议事。身后摇动羽毛扇和幕后东主也纷纷出来,一番打气鼓励之下,众人决意死争,坚持到底。
一番密谋后,南京城内的风波仍在继续,而且有向周边城镇扩散的趋势。各家商人将手下大量的伙计,家奴,佃户四面散出,加上各处的读书人四处讲解,使得城内请愿的人潮更为浩荡。他们或遍街静听,或围在各官衙前哭诉,甚至有青皮地痞乘机而起,场面一片纷乱。
但是,人总是用脚投票的,各处店铺都关门歇业,那些升斗小民该往何处去购买粮油?如何将一日辛劳换成养家糊口的食物?
“兄弟们,这里有粮食!这群南蛮却囤积不卖!抢!”
“对!抢!”
几个头上裹着青布,被南京人称为老杆子的地痞混混,叫嚣着砸着一家粮店的门板。
立时引起一阵赞许的狂叫声,街上顿时鸡飞狗跳,附近的很多市民百姓纷纷围观过来,有人手中还悄悄的拿着米袋箩筐等物。
“轰!”米店坚实的门板终于抵挡不住粗大的木头连番撞击,被撞倒在地,露出了一个缺口。几个混混立刻一声欢呼,冲进去将米店的大门打开,将更多的同伙放进来。
顿时,堆积在后面仓房之中的如同小山一样的大米晃得人们几乎睁不开眼睛,混混们快手快脚的将柜台内的银钱一把抢走,转身从疯狂的人群中挤出,逃之夭夭。而米店迅速成为被市民们打劫的目标所在,扛着整袋子米的,用箩筐将米倒进去挑着走的,用米袋胡乱盛了些米急匆匆逃走的,整个米店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