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柒月再醒来的时候,被人紧紧的揽在怀中,顺着青龙纹玉佩坠子视线缓缓往上挪去,流云般轻软雪白的雪琉锦,削薄的肩,弧线美好的下颌,单薄玉色的唇,挺翘的鼻梁……
她脑海中忽然冒出一句话,“颜华冠绝倾天下,玉骨冰肌谪仙人”,世人的评价大多浅薄耽于容颜,可到底描绘不尽他的颜色。
他的手还揽在她腰间,谷柒月尝试着想要坐起身,一动,他似乎也从昏睡中醒来,凤眸半睁,第一反应看了眼谷柒月,见她无碍,这才缓缓起身。
这空荡荡的崖底,寒风刺骨,阴冷无比。
“这是……崖底?”谷柒月抬眸朝上看去,大雪从雾灰色的天空中扬扬洒洒的飘落,点点湿意落在她的眼睛和脸颊上,逐渐化开一阵冰凉。
壁立千仞,高耸入云,不见山巅!
她记得失足从断崖坠落,寒风像刀子一样刮过她的肌肤,石壁结冰光滑异常,找不到着力点,没有缓冲的话她坠落至崖底必死无疑,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把手抄过她的腰,下降速度猛的减缓。
突然想到什么……
“给我看看!”谷柒月一把抓向姬怀瑾掩在广袖之中的手。
是他凝气于指,死死的插入石壁的冰层之中,以一人之力负担了他们二人的重量!
手,此刻怕是已经血肉模糊了!
姬怀瑾琉璃般清透的凤眸闪过一抹无奈,这丫头就是太聪明,他顺从的将手伸了出去,如玉般无瑕的纤长十指血肉模糊,入眼的是深红的血垢,一层一层,看的人胆战心惊。
心,如遭针扎!
猛地抽搐了一下,谷柒月双手一颤,小心翼翼的去触碰那些伤口,指尖却在即将碰到的时候犹如触电般的收了回来。
“这手,十天半个月怕是好不了,不如月儿替我斟茶倒水。照顾起居可好?”
姬怀瑾状似惋惜的看了看双手,叹了口气,他了解她的性子,不这么说的话,她又该自责愧疚许久。
她一向豁达开朗,唯有在他的事情上固执的近乎偏执。
“好。”谷柒月应下,抓着他的手臂找了一处冰泉,仔细的替清洗了伤口,俯身就要去撕自己的裙摆给他包扎。
“你是姑娘家!”
姬怀瑾轻柔的将她扶起,随手在雪琉锦的长袍下撕下一片碎布,递给谷柒月,“用这个!”
他……谷柒月抿唇一笑,素日最在乎仪表的人,连衣服上的一道褶皱都无法容忍,如今却……
“别傻笑了。”姬怀瑾莞尔,忍不住想要摸摸她的小脑袋,心柔软的化作了一池春水。
十几年如一日孤寂枯燥的活着,她就这么闯进他的生活,他才知晓,这世上原来有比万千姹紫嫣红更潋滟夺目的颜色,就是她的笑靥。
谷柒月干咳了两声,手脚麻利的帮他包扎好,有些为难的看着他,“伤口不碰水倒是容易,你案几上的折子怎么办?”
能呈上雪卿面前的都是极为重要的。
“阿煜也该学着处理政事了。”姬怀瑾早有决定,微抬了下自己的包扎着的手,“想必父王知晓他如此勤学上进,定然十分欢喜。”
狡诈!
谷柒月腹诽一句,忍不住替姬婓煜掬了一把辛酸泪,有这样的兄长,也不知他该喜该忧,想必雪卿早就有这个念头,正好借着受伤的机会让阿煜历练历练!
“他会明白你的苦心的。”
雍国外有群狼环伺,内有党政之争,沈皇后和姬擎苍把持前朝后宫,近日虽屡屡受挫,却始终没有伤及他们的根基。
姬婓煜年幼丧母,能在吃人的深宫里活下来,能逍遥江湖,是雪卿替他承担了所有艰辛,母妃死后,雪卿心境大变,与沈氏一党的冲突越发激烈。
此时内忧外患,他需要有人在朝中替他监视着姬擎苍的动静!
“月儿知此心,足矣!”姬怀瑾嗓音如清冽的冰泉,凤眸紧紧的锁定着谷柒月。
“知此心,此心又是何心意?”谷柒月嬉笑着看他,生死之际,他选择了随她跳崖,若说他心中无她,谷柒月是如何都不会相信的。
这话,她想听他亲口说。
“月儿聪慧,应当明白的。”这个问题又被他淡淡的丢了回去。
此心究竟是指姬婓煜还是其他,想来也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没劲!谷柒月撇嘴,明知她想听什么!
“你受了伤,别站在这儿吹风了,我们先去找个落脚的地儿。”她环顾四周,寻了个方向,闷闷不乐的朝前走去。
姬怀瑾信步跟上,见她有些失望的背影,凤眸深处闪过一抹苦涩,人的一生很长,他知道她心悦他,可这份喜欢有多重,有多久,他无从知晓。
她并不是那些世俗肤浅的女子,皇权富贵,酒色皮囊皆不被她看重,论权势,苍雪崖声望滔天,称霸武林,朝廷也要忌惮三分。
论身份才貌,月泽衣待她的心意局外人都看的清楚。她偏偏不要,不求,铁了心的跟在他身边。
“月儿,你可知,我也需要一个理由……”
淡淡的叹息在风中吹散,谷柒月听了动静,回头望向他,见姬怀瑾微蹙着眉,心下一紧,快步走到他身前,“可是伤口疼?”
姬怀瑾抿唇不语,默默地将包扎着的手递到她面前,伤口正往外渗着血,谷柒月剩下的最后一点怨气也烟消云散,他都伤成这样了,还有什么可计较的?
“走吧,风雪太大,我扶着你。”谷柒月将他的手架在自己的肩上,一步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