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狂风骤雨般的敲门声,渐渐止了,脚步声也渐远。秋兰忙要站起来去开灯,琴兰却阻止,小声地道:“去阳台看看。”
果然,那帮人站在楼下,并没有立即离开,只是回头朝楼上望了望,确认的确那几户想敲开的人家没有人,才悻悻然离去了。
等他们走远了,方琴兰才松了一口气,“开灯吧。”
秋兰一边把屋子里的灯打开,一边不满地道:“活该!谁让她们超生了!一点都不响应号召,一点社会责任感都没有!管生又不管养,看看她们家这两个大的,成天拖着鼻涕。家里两个大人,也就比你大一点吧?学也不上了就结婚生孩子。为了生个男孩,东躲西藏的。”
“小姑娘家家的别这么碎嘴,进屋看你的书去。”方琴兰轻声呵斥了一句秋兰,秋兰便不满地扭头进屋了。
琴兰十分同情地拉了拉妞子的手,叹了口气,父母的错怎么可能不会影响的孩子?往往都是要孩子来承担。
方琴兰也忘了多晚爸妈他们才回来。
第二天一早才知道,反正顶职的事情是终于解决了:大伯家的大堂哥顶了职;三叔家选了田;小姑什么都没有,以后爷爷的养老也就不用她出力。
这个年代也有很多的不好,比如说目光的短视、重男轻女、讲究多子多福、觉得进个厂子就能一辈子安稳。
方琴兰默默地吃着饭,不过总算家里的第一步算是踏对了。哥哥建国这两天在体检,准备应征入伍的事。可也有了一堆新麻烦:自从二秀那天把妞子塞进来后,二秀一家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后来听居委会的人说,二秀一家带着儿子逃走了。房子本来就是租的,大丫头又在乡下爷爷奶奶家,于是这个谁都不疼的老二——妞子,自然就被剩下了。
找不到大人,也不知道送哪里去,王英不忍心,便跟街道那边打了招呼,证明这不是自己家谁的超生胎,把妞子给暂时留了下来。
妞子住到方家,总算穿上了干净的衣裳,吃上了饱饭。
王英连连叹气,“这家大人真是太不负责任了。明明洗干净脸就是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马上就能上托儿所了。”
秋兰却不大乐意,“妈,她们一直不回来,你还打算供她上小学啊?咱家可没这个闲钱。我以后才不要这样结婚嫁人,不停地生孩子生孩子。”
王英气急了,就想打秋兰,“你一个女孩子,才多大岁数,你就张口闭口结婚生孩子的。害不害臊?”
一背,“反正以后我想干什么职业,想找什么对象,你们别想管我。我要去南方城市,去珠海、上海,过不一样的日子去!”
王英自知管不住小女儿,气急败坏地对琴兰道:“你听听,听听,我这都养了什么白眼狼?看看她穿的什么裤子?”
“本来就是,这男怕干错行,女怕嫁错郎。小妹有想法,也是好事。”琴兰跟着劝了几句。
“唉,秋兰倔,你太有主见,你们俩姐妹要都像淑兰那么温顺乖巧就好了。这女人哪,就得要温柔,否则和男人有什么两样?温柔才能得男人喜欢;贤惠才能得公婆喜欢,结婚后的日子才好过。”
方琴兰不想跟母亲犟嘴,其实她想说,再过几年,女人也不一定是要温柔贤惠才能日子过的好。温柔也不再是女人的专利。相反,能干的女人才会越来越得男人的欣赏。很多七十年代出生,九零年代上大学的女人,都在千禧年后事业达到了顶峰。
她是出生在了和平年代,又遇上改革开放的浪潮,她想抓住这好时机,替原来的小方姑娘潇洒地活一回。
“妈,妈!”屋外传来了秋兰的叫喊声。
王英“啧”了一声,放下了给妞子梳头的梳子,“一天到晚咋咋呼呼的,我非改天教训她不可。”
“怎么了?”
秋兰搀着大姐淑兰进了屋,声音也哽咽了,“大姐被大姐夫给打了。”
王英和琴兰连忙过去,“这是怎么了?和赵刚吵架了?”
淑兰的右眼到颧骨青紫了一片,嘴角也肿着,脸上还有隐隐的五指印。这很明显就是被家暴了!
方琴兰捏紧了拳头,平生最恨打女人的男人,根本就不是个东西!
“妈!”淑兰一看到王英,扑上去就哭了起来。
“好孩子不哭,妈替你做主呢。”
秋兰愤愤地咬咬唇,“我就知道赵刚不是好东西,你们非说他老实,看吧,哪里老实?”
秋兰嘴里说的这个老实人赵刚便是大姐淑兰的丈夫。和淑兰一样在暖水壶厂工作,赵刚是机械车间的,淑兰的工作轻松些,是个会计。
淑兰长得不像两个妹妹,琴兰有气质一看就是文化人,秋兰青春靓丽;淑兰平头正脸,五官端正,是八十年代那种良家妇女的典型。这么一张脸,却是那时候深得大众所喜爱的老婆脸。加上脾气好,又是会计工种,在厂子里颇得男同志的青睐。
赵刚就是追求者之一。从条件上看,赵刚非常普通,甚至不算好。长得也不怎么样,秋兰总说这个点姐夫不过五大三粗的,又不爱说话,像个黑疙瘩。当时还有个做技术图纸的喜欢淑兰,个子不高,戴个眼镜,高中文化斯斯文文的,说话声音也不大。似乎还挺得淑兰喜欢。
可是王英不喜欢这个小白脸。她自己找的就是个懦弱的教书先生,窝囊一辈子了,实在不想自己姑娘也找个文人。赵刚虽然长得粗了点,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