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口中的房子,是一处他住的老房子。照爷爷的意思,他以后身子骨不行了,是要轮流住在儿女家照顾的。那个年代社会保障还不完善,也不兴住养老院。所有有儿有女的一般都轮流在儿女家住。那老房子就会面临着留给谁的问题。
方琴兰知道,那小院子是老四合院中的一个角落,在京州城郊老胡同中。破破烂烂的,拢共三间屋子,一间小厨房,还是和对门人家共用的一个家天,公共厕所。父亲是教书的,母亲在供销社,单位给分了筒子楼宿舍。自己一家窝在这里,虽然不大,可也是小楼房。估摸着谁家都不愿意要爷爷那老房子。
可她却从那个年代的历史中知道,再过一二十年,那院子将会成为文物级别的无价之宝。以前看过一篇旧闻,说有人年轻时候卖了那院子去移民澳洲,辛辛苦苦站稳脚跟回来,发现自己以前贱卖的院子已经值2个亿。
至于乡下的地,众人就更不想要了。现在谁都在城里有了单位,谁还想去管乡下的地啊?
可又有谁知道再过些年,部分农田一旦被征用盖房子,那简直就是寸土寸金。谁能想到京州的城市版图会一圈一圈向外扩?
她知道这些,可该怎么说服父母,去放弃眼前的“肥肉”、去要那短时间内看不到收益的东西呢?
爷爷发了话,“都散了,回去想想吧,想好了过两天来跟我说。”
一大家子人终于在这小客厅里散了,片刻后,方琴兰才有了喘气的功夫。
临走时,小姑阴阳怪气地笑道:“听说这琴子考上了京州师范附属中学,二哥二嫂也真是手头宽裕。不然怎么供了一个又一个高中生呢?要我说读书再多也要嫁人,还不如上个中专算了。我们隔壁邻居家秀芳,当了护士,一家子住医院都能用得照顾呢。”
方琴兰心里一怔,怎么突然把矛头指向了她?是了,刚才爷爷分东西时,因为小姑是出嫁女,丝毫没有考虑到小姑。小姑心里这会儿正不平衡呢,而自己恰好就做了可怜的炮灰。
王英护着女儿,尴尬地笑笑道:“我们琴子学习好,师大附中是重点中学,能培养大学生呢。不上可惜了。”
方琴兰也对小姑笑笑道:“小姑,你放心。琴子以后是要考医学院的,到时候出来不论分配到哪家医院,小姑以后得什么病住院我都给小姑照顾好。不比护士强?”
小姑冷哼一声,“果然文化人,就是嘴厉害。以后当心嫁不出去。”说着一扭腰走了。
王英叹了口气。“琴子,你也顾及些长辈的面子。这也就是你爸爸出门送你爷爷了,不然给他听见,肯定没你好果子吃。”
“知道了。”方琴兰的声音小了下去,却并不真心听。像小姑这种人,就是典型的家庭搅屎棍子。你要顺着她的心思,她会认为你好欺负。以后时不时给你难堪。
不过她这会儿的心思却并不在这里,而是在想,如何说服父母放弃儿子进工厂的机会,选择房子或者地。
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个事儿,归根结底是要给大哥的,还得说服大哥!
这样想着,方琴兰走进了大哥的屋子。
方建国正因为头被打破了而疼得龇牙咧嘴,见小妹过来了,故意装作没事地道:“琴子来了,坐。明天正式开学了吧?”
“嗯。”
“别担心学费,小姑刚刚说的话我已经听见了。她那人就那样,你就当她放了个屁。”
哥哥说话一向这么直,方琴兰忍俊不禁。
“等我进了车间,就能赚钱了,到时候供你和弟弟妹妹上大学没问题。”
“哥。”方琴兰迟疑了下。
“怎么了?”
“你能不能不选顶职啊?”
“为什么不选?”
“因为我……”方琴兰有些胆怯,她怕自己流露出的后世人心思,让当代人觉得自己是个怪物。可是又实在想劝说住他们。因为按照老时间轨迹,再过两年,父亲因为一次意外摔断了腿,又落了感染;母亲从供销社下岗,家里的日子一日日拮据起来。而哥哥也下岗了,还在一次闹事要工资的斗殴中阴差阳错进了监狱。好好的家就这么完了。
她的目光不经意间瞥到了墙上一张老照片,几个兄弟姐妹合影,笑得特别开心。那是小方琴兰的照片,照片里小方姑娘目光纯净,充满了对生活的希望。
不能,自己再替她重活一世,还走以前的老路!绝不!
方琴兰鼓起勇气,对大哥方建国道:“其实选工厂并不好。万一哪天那厂子效益不好,倒了呢?”
方建国哑然,“小丫头懂什么,那是国有厂子,不会倒的。又不是私人小作坊。”
“未雨绸缪,这是古人很多名人说的话。我可是这家里除了爸爸以外,最有文化的人哈,你不信任我啊?”方琴兰故意放高了身段。
别说,这句话还真管用。方建国在这家中,除了信父亲,便是信二妹了。文化人看问题,的确要比他要远,这点他是信的。
“你想,只不过爷爷流露出给你的意思,堂哥就把你打了一顿。要是真给了你,他们能让吗?到时候爷爷也清静不了,何必为了这个争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