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十一从门外进来的时候, 谢蕴正坐在案前看书。
他的任职在琼林宴当晚就下来了,任翰林院修撰, 从六品。只是当时他醉得厉害, 没来得及听旨就被赵曦珏给送到后殿休息,就连圣旨都是作为父亲的谢时代领的。
为此谢时回来后, 脸色难看了好几天。
想到这儿, 谢十一眼中的担忧不由得更浓了几分。
“少爷,”担心归担心,该说的事还是得说,谢十一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谢蕴身侧,轻声回禀道, “老爷唤您过去。”
顿了一下,又加了一句, “老爷的脸色瞧着不太好,您当心些。”
房间不大, 虽然他有意压低了声音,可房中的几人都听到了他的话。谢十二和谢十五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面面相觑, 又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落在了谢蕴的身上。
谢蕴却是连眉头都没动一下, 淡淡地“嗯”了一声,抬眼瞟了一眼屋子里摆了一地的箱笼, “还有多少东西没收拾?”
他在琼华院住的时间不长, 之前从庆阳带回来的东西大部分都没归置, 只有那些书画典籍需要注意着些, 其他的也没多少要收拾的东西。
不出所料,谢十五将手中的衣服往箱子里一塞,嬉笑道:“还有几件衣服,和您案上的那几本书。”
谢蕴微微颔首,起身将手中的书递给了谢十一,不紧不慢地走了出去。
“十一,你说我们这东西会不会白收拾了?”谢十二瞟了一眼谢蕴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谢十一愁眉不展的模样,嘴角一勾,嬉皮笑脸地问道。
惹得谢十一当即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少爷的主意,你什么时候见他改过?”
“那你还担心个什么劲,”谢十二说着上前抽走了谢十一手中的书,同案上的那几本归到一处,“你啊,还是把你的心好好放到肚子里,想一想咱们离开这谢府之后该吃什么吧。”
他抬起脸,收了自己没个正形的模样,沉声道:“我打听过了,少爷的俸禄,一个月才八石,还不够十三一个人吃的呢……”
“……”
谢十一一挥袖子,扭身去看箱笼里的书册,懒得再搭理谢十二这个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的家伙。
……
谢时最近心情很差,或许说是自打谢蕴高中的消息传回来之后,他的心情就没好过。
在外人看来,谢家此次是大出风头。殿试前三名占了俩不说,谢蕴还深受建德帝的喜爱。更不要说,琼林宴上,康乐公主和六皇子对谢蕴那明晃晃的亲近之意。
虽说外头将“状元爷求娶康乐公主遭拒”的消息传得神乎其神,可能够同康乐公主扯上这样的传言还没被建德帝迁怒,从某种意义上,就已经说明了一些态度。
因而这几日明里暗里地,总有人过来恭喜谢首辅位极人臣之后还能更上一步,其中还不乏一些昔日里同他政见不合的大臣。
听得谢时眼皮猛跳,却要面不改色地装作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的模样。
天知道谢首辅这几日下来,心头究竟憋了多大的火。而这火气,在他见到自家气定神闲走进自己书房的次子之后,终于忍不住爆发了:“你看看你做的好事!”
他将手中的折子往谢蕴跟前一扔,气得手指发颤,“这些全是这几日上奏,参我结党营私、滥用职权的折子,其中还有直言我身为首辅大臣,指使自己儿子攀附权贵的。你知不知道,若是圣上信了这些折子上的话,会给咱们谢家惹来多大的麻烦?”
谢蕴扫了一眼脚边散了一地的折子,迎着父亲的怒目,平静道:“那父亲可曾做过结党营私、滥用职权的事?”
谢时被他问得一愣,冒上来的火气立时消去了一半。
“自是没有,”他闭了闭眼,将剩下的那一半火气也一同压下了,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置,沉声道,“坐下说话吧。”
谢蕴目不斜视地从地上的折子上跨过,和往常一样跪坐在谢时的对面。
不得不说,谢时还是很欣赏谢蕴这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性子的,年纪轻轻就有这般从容,日后必能成器。可这性子一旦到了自己儿子的身上,他便有千般无奈郁结于胸,不知拿他如何是好。
“琼林宴上的事,是不是我不来问你,你就不准备告诉我了?”想起那晚谢蕴说的话,谢时依旧忍不住蹙眉的冲动,“你的那番话,应当不是什么康乐公主‘彩衣娱亲’的戏码吧?”
谢蕴沉默了一下,好似在回忆那晚发生的事情,过了一会才慢慢道:“那番话,是我的真心话。”
饶是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真听到谢蕴这么说的时候,谢时还是忍不住惊讶了一下,缓了半天才艰难道:“康乐公主今年才十三岁,你是从何时起……”
谢蕴被他那个“才”字问得眉头一皱:“父亲,我不是变态。”他垂眸望向自己悬在腰间的那块暖玉,低垂的视线模糊了他眼中的神色,只能听到他似乎有了一丝烟火气的声音缓缓道,“君子一诺千金,我既答应了殿下,自然不会失约。”
闻言,谢时的蹙起的眉头非但没有松开,反倒皱地更紧了:“你何时同康乐公主有了这样的约定?”
却是没有注意到,他那个贯是古井无波的儿子,只有在提起赵曦月时,声音中才多了那么些许暖意。
“父亲,我今日也有事同您说。”谢蕴这次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径自转开了话题,“明日十一、十二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