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惜简直不知道自己还要梦多久, 她可能是给自己哭醒的, 眼角脸颊上, 一大片湿湿的。
她又听到有人在拍着她的肩膀喊她:“程惜?程惜!”
等她努力睁开哭肿了的眼睛, 就看到身旁那个人神色复杂地看过来:“你是喝得比我还醉?”
程惜现在看到这张脸,那真是百味杂陈,恨不得扑上去就吻, 又恨不得干脆扑上去咬死他。
她擦擦眼泪, 又磨磨后槽牙,终于还是败给了极端的荒凉感之后,对于温暖的本能渴望,扑上去抱住他,又埋头在他肩膀上,劫后余生喜极而泣地又哭了一轮。
她一直哭到他都不确定了, 带些小心翼翼地轻拍着她的肩膀,低声哄她:“小惜?告诉我怎么了?”
程惜别说成年后从来没哭过,就算是小时候,那她也是个没心没肺、心冷如铁的青少年, 看悲情韩剧都能笑得前仰后合, 更遑论哭得如此没出息。
但肃修言偏偏还就不但让她哭了不止一次,还让她哭得这么丢脸。
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后, 就抬起头看着他:“你是不是梦到过那个悲剧狗血武侠故事了。”
肃修言“唔”了声, 会意过来她说的是什么, 干脆点了点头:“是梦到过。”
程惜严肃地看着他:“那你知道你死了后, 我一辈子都没嫁人吗?”
她谈话跳跃度太大, 肃修言又“唔”了声,才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那个,我死了后,当然不知道自己死后的事了。”
程惜还是严肃地看着他:“所以你掉下悬崖后,就死了对吗?”
肃修言神色有点无奈:“你觉得在那种情况下,还能活吗?”
程惜“呵呵”得笑了起来,语气一点都不快乐:“你死了倒是轻松,留下一句模棱两可的话,你知道我又傻乎乎地找了你几十年吗?”
肃修言被她坚定的目光盯着,又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这个,我是想……怕你们看不开,留点念想。”
他说着,目光还欲盖弥彰地飘远了些:“再说掉下去那么多石头,尸体得多难看,还是回归大自然,自生自灭吧。”
程惜倒抽了一口冷气,已经给他堵得有那么点现在就把他掐死的冲动了。
她平静了一下情绪,决定还是要换个角度解读,于是就用手捧着他的脸,让他看自己:“那你告诉我,我之前明明看起来像是喜欢肃大哥的,突然又去吻你,那么突然,你怎么不拒绝?”
肃修言被迫看着她,只能轻叹了口气:“你哭成那个样子,你那时候就算让我干什么我都干了……”
程惜扬了扬眉,觉得自己突然找到了什么钥匙:“所以说我哭起来你就没辙了?那下次那什么的时候……我也哭……”
肃修言看着她,神色又复杂起来:“以后说起来,第一次是你哭来的……”
程惜想了下,顿时浑身恶寒,连忙说:“好了,打住,我放弃这个想法了。”
程惜看了看他,想起来那个绝望的吻,她就忍不住凑过去吻他要补回来。
好在肃修言猜到她这个想法,这次十分配合,甚至还稍微放弃了点主动权,让她能认真又细致地吻了他好一阵。
她在肃修言这里补够了魔,也尝到了他唇间那种清爽的味道,退开舒了口气之后,就用手指点了点他的肩膀,带着些教育的口吻:“你这个人真是有点傻,虽然那个也是我,但那个我对你根本就不好,你干嘛要对她那么好,还救她?她要给你陪葬你就让她去啊!”
气地自我批评,就顺毛一样地轻摸了摸她的脊背:“你也说都是你了,我修养好,不跟你一般见识。”
程惜本来对“那个自己”一腔怒火,听到他这个毫无求生欲的答案后也还是瞪大了眼睛,不知道是该夸他一句大度,还是该怼回去给“那个自己”出气。
不过她还是不自觉地替肃修言委屈,这个故事里的她,根本就对他没那么好,无非就是小时候的一点情谊,长大了点还稀里糊涂移情别恋。
重逢了没第一时间认出来他,没有好好关心他,身为神医,却还是放任他搞坏了身体,甚至还误会他,捅了他一刀。
但就算是这样,他还是在她冲过来跟自己一起坠崖的时候,哪怕自己重伤,也拼着一只手救下她。
还是在她一哭起来的时候,就任她莫名其妙地来吻自己,在最后推她上山崖的时候,也仍旧那么温柔。
她原来曾经设想过,如果自己对肃修言没那么关心,也没有一开始就对他有兴趣,那他会不会还对自己很好?
现在那个情况真实地在她眼前上演过,就算被她误解,没有得到过她的关心,他也还是依然会对她很好,哪怕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也还是会考虑着她的心情。
她还在这里心疼肃修言,顺带检讨自己,肃修言就又皱着眉不知道思考什么,还看着她不确定地问:“你后来真的……一辈子没嫁吗?我们在那里明明只是……”
程惜看了他一眼:“哦,也不算一辈子没嫁吧,我被你喊醒的时候,正年过半百,后面说不准还有个夕阳红。”
肃修言还是抿着唇看她,程惜就抬手在他胸口上点了点:“所以我这辈子是非你不可了,你敢随便就死,我可就没得美人泡,只能孤老终生。”
她不过随口说笑,肃修言的脸颊却突然有点发红,躲开她的目光,侧着头说:“我看你爱好广泛,倒不会突然没有人可以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