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从哲黯然泪下。
朱由校是一点儿也不同情他。
俗语说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方从哲在野的时候交游广阔,抨击时政很厉害,难怪东林党的老前辈、首辅叶向高看好他,把他引为潜在的东林党。反复向神宗推荐他。而他起复后的入阁,违反了廷推的程序,但神宗坚决用他为阁臣,不能否认叶向高多次推荐的作用。至于叶向高不得不从首辅的位置请辞,他成为首辅也是因缘际会的事情。
“朕知道你艰难,可是这天底下就没有得了名、居高位,不付出相应代价的事儿啊。”
方从哲被噎得咳了几声。
“陛下,不是老臣想做首辅的啊。老臣那时候也举荐了沈鲤沈仲化的。但是神宗不允。吴道南又因科场弊案请辞。臣多次上疏神宗不理不睬。灾荒,不拨内帑金,亦不发帑。发临德仓粮,也是收效甚微。榷税矿监扰民,老臣奏请了多次,期望能够‘停征改折’,以兹赈济灾民。想以一时的权宜之计,来安抚地方的动荡不安,进而弭平地方严重的盗情,然神宗仍是未置可否。至于补充京师六部和地方缺失的官员,老臣更上了无数的折子。神宗每次都说‘好建议’,就是不批准。”
神宗这虚心接受坚决不改,是拗在福王不能为太子的根症上。
朱由校从一边的盒子里翻检出记录姚宗文的数个弹劾折子内容,展示给方从哲看。
“朕的好首辅,你先别抱屈。沈鲤沈仲化是东林党万心所向之人。这人听说已经辞世几年了,就不再说他了。这姚宗文是你给他起复的吧?这两天来势凶猛的弹劾浪潮,就是他从辽东回来引发的。还有你推荐的那个汪文言,”
朱由校从御案上一个纸袋里抽出汪文言的身世来历,递给方从哲看。
“你看看你起复、推荐的都是什么人哪!这汪文言是狡胥奸吏,负案在身,先投到王安的门下做门客,朕收了王安的外宅,他就游走在杨涟和左光斗魏大中之间,被他们引为知己。还能混到你这个首辅推荐他做中书舍人。一个姚宗文、一个汪文言,还不算未曾到京就任就鼓动弟子弹劾你、看好首辅之位的。”
方从哲看完汪文言的简历愣住了。
“他怎么是这样的人!和他自己说的、还有杨文儒、左共之推荐的都不一样啊。”
“君子可欺之以方。”
“陛下,你是文盲吗?”
“是啊。这是王安说的话,朕记住了一句半句而已。”
方从哲捂胸,为了不被天子气死、不被朝臣再指责弹劾,这首辅绝对不能做了。
“陛下,老臣定要辞了这首辅了,实在是有心无力扛不动了。”
“嘁,不就是姚宗文和刘国缙弹劾熊飞白被你封了回去嘛。要是朕允了你辞职,以后他们看谁不顺眼儿,就弄一帮子人再行今日弹劾之事,这朝廷岂不是由那些只会呱呱叫的小人做主了。”
方从哲心气顺了一些。
“中涵呐,”
朱由校突然称呼方从哲的字,把老先生吓了一跳。
“朕加封你做太傅好不好?”
方从哲赶紧摇头。
“那你就和孙景文一起来做帝师如何呢?”
方从哲的眼里立即涌现出跃跃欲试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