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一块巨石,凌空砸进一面平静的湖水,连日来,稷下学宫举办青年学子辩论大赛一事轰动了整个齐国。
整个临淄城的街头巷尾,无论贩夫皂隶还是达官贵人,都在津津乐道。
这十年来,除了齐王巡游,这场论战已成为整个齐国难得的一场全民盛宴。
明日就是比赛日。
今日一早,南匡子领着张仪、苏秦、田东等几个精英弟子,驾着一辆新租来的马车,受邀去稷下学宫熟悉一下比赛具体的流程以及顺便踩踩场地。
走进大门,只有一个孤零零的低级学官迎接,张仪等人脸色顿时有些难看,而南匡子却不以为意,依旧举止从容。
苏秦并没有随他们一同进去,和南匡子说去看望几个故人,南匡子以为他是触景生情,因为没能代表山门出战,心里不痛快,暗叹一口气,挥手放行。
……
在临淄城,苏秦确实有不少故人,比如庄穷、高逸,还有淳于髡一家,可他们好么就在学宫上课,要么就在朝廷当值,他唯一能找的恐怕只有淳于燕和孟胜。
淳于燕自然不敢轻易打扰,想想还是去找孟胜,顺便和他切磋一下剑术。
孟胜是个孤儿,听淳于方说,独自住在城北的一个临河的平民区。
按照记忆中的地址,苏秦徒步而去,一路上人来人往,都是挑担和赶着马车的生意人,在旭日照耀下,他们脸上的汗水反射出一层晶亮的光芒。
苏秦看得心里一阵暖意。
眼前这一张zhāng píng凡的面孔,他们的名字不会写在任何一本史书中,但他们却比任何一个名人让历史更鲜活生动。
他找了一家干净的酒肆,要了一小坛上好的清酒,又荷了几包小菜,上次废圆之战,还没有好好谢谢孟胜,今日可以和他多喝几杯小酒,畅谈一番人生。
……
“前方兄台,可是苏兄?”
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温润如一弧清泉在苏秦耳边流过。
苏秦低头,深呼吸,脸上扬起一片笑意,这才转过身。
快半年没见了,仿佛隔了三秋,眼前的萧忆一身白衣,袖口绣着金色的水云纹,依旧君子如玉,风度翩翩。
“哈哈,果然是苏兄。”赢瞐笑道。似乎想在苏秦肩上拍一下,突觉此举太过亲昵,又动不动声色地把手缩了回来。
“苏秦见过萧士子。”苏秦呼吸莫名有些急促,反倒拘谨起来。
“喂,半年不见,怎地如此生分?”赢瞐面露不悦,盯着苏秦的眼睛。
“哦,萧兄好。”苏秦反应也快。
赢瞐脸上的笑意又一点点浮了上来,问道,“苏兄,你这一手小酒一手小菜的,莫非是去看望什么人?”
苏秦怔了一下,摇摇头,“不是,是想买回去孝敬先生。”
说到这里,他脸上有些微红,连自己都不怎地突然改口,或许是心里本能地希望和萧忆多呆上一会儿吧。
而且尤为珍贵的是,此刻萧忆是独自一人,身后没有跟着冰冷面具手指利剑的随从,这让他自在了许多。
赢瞐笑笑,不置可否,从对方微妙的表情,她一眼看出苏秦在撒谎,也猜撒谎的原因是因为自己,所以不仅不生气,反而有些小得意,也带了一丝疑惑。
见苏秦看自己时几次深呼吸的样子,不会真让婳儿这丫头说中了吧,苏秦难道猜到了自己是个女的?
……
“苏兄,今日还是正巧,在下正打算午后去云梦山有事找你。”
“哦,不知萧兄找在下何事?”
“走,苏兄你做东,我等找一家酒楼边吃边聊。”赢瞐说着,不管苏秦有钱没钱乐意不乐意,直接在前方带路。
苏秦擦擦冷汗,身上今日只带了一把刀币,刚才小酒小菜的几乎花了一干二净,可是对方第一次开口,又救过自己的命,也罢!他咬牙牙,先吃了才说,大不了自己压在那儿给人家洗碗!
他心里吼了一声,快步跟上。
……
一刻钟后,他坐在一处富丽堂皇得不像人间的酒楼雅座发呆。
眼前满满一桌子山珍海味,让他的心滴了一地的血,看着坐在对面笑容灿烂的赢瞐,他有一种看妖怪的既视感。
“苏兄,你发什么呆,快吃啊,”赢瞐给苏秦加了一块不知从那里进口的犀牛肉,又道,“这望月楼是临淄最好的酒楼,当然也是最贵的,千万别浪费。”
苏秦木然咬了一口,如同嚼蜡,知道这一口下去,自己就是留在此处洗100个碗也赔不起,更何况,估计人家会以吃霸王餐的罪名打发自己去牢房洗碗。
“喂,你笑起来的样子比哭还难看,我可听说,你上次卖竹简发了好大一笔财,我救了你一条小命,吃顿像样点的不过分吧,你不用摆这样的脸色给我看。”
赢瞐悠悠撮一口酒,滋溜,心里那个爽,上次这家伙赢了自己足足两个金饼,今天要好好吓吓他!
……
时近中午,这间三层酒楼,来往宾客络绎不绝,让苏秦吃惊的是,居然有大批学子模样的人呼朋唤友,来此间就坐。
看他们娴熟的脚步,就知道是这家酒楼的常客,打给小二的赏钱,随手就是一大把刀币,看来家世非富即贵。
然后,他看到了一个熟人,高逸,正在一群阴阳派学子簇拥之下,谈笑风生地踏入大堂,在正中位置坐了下来。
一脸精明的店掌柜立刻亲自上来,端茶送水得好不殷勤。
由于几月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