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赵幼悟毫不为难地点点头,“但是,我那位朋友虽然祖籍江夏,却从小在异乡长大。他说话带着淮北口音,说不来地道的江夏方言。冯公子的口音好像也很复杂?”所以,你到底是哪里人呢?
丹梅等人一直站在远处,不料公主又碰见了冯立羽,心想她不是要打听璞安王爷吗,怎么和这个讨厌的家伙聊起天?三人随时注意着天色的变化,只怕公主在书院长久耽搁,晚了赶不回宫就完了。
司夏冲小德子努嘴,小德子硬着头皮躬身上前道:“公……子,咱们不是来找十三爷的吗?”
冯立羽简直有点儿感激小德子这个时候的打搅,他马上道:“哦,对了。的吧?这个时候,他应该在明伦堂那边。”指明了道路和方向,匆匆拱手告辞。
赵幼悟还欲挽留,冯立羽健步如飞,连跳带跑地溜走了。
冯立羽一直跑到大成殿才放慢了脚步,在广场上匆匆一回头,梭视一圈,背后没有赵幼悟追来,他才舒一口气。
他大步越过御书楼,章顺之两步从楼里抢出,喊住他:“喂,八弟。”
冯立羽一愕,忙道:“七哥。”
八杰相结拜,冯立羽年龄最幼,排行第八,章顺之排第七。
章顺之见了他非常高兴,喜道:“八弟,好多天没碰到你了。我很少见你行色匆匆,可刚才你一步三跳的样子,你在躲什么人吗?”
冯立羽面上发窘,扯扯耳垂说:“哪有。七哥今日读什么书?”
章顺之忙把手中的几本圣贤经典捧给他看,不过是《春秋》、《左传》、《礼记》、《公羊》。
冯立羽赞叹道:“咱们八个兄弟中,我是无聊第一,七哥用功第一。这些功课还一遍遍读它。”
章顺之道:“贤弟,我不比你们几兄弟,从小上私塾或者家里都有西宾教授,我全靠自己读了几本书,撞大运考上秀才,又撞大运考上举人,又撞大运被点入国子监。我有今天来之不易,会试是我全部的希望,我是一点都不敢马虎。”
冯立羽和他并肩走回廊房,沿路许多书生见了八杰中的两个,都和他们打招呼。走了好一会儿,章顺之轻声叹道:“我入读应天书院之前,曾经设想过,国子监里藏龙卧虎,又有许多高族子弟,我这个穷酸混在里面,日子一定过得艰难。”
冯立羽道:“七哥多虑了。君子固穷,读书人多是互相尊重,哪有那么多势利小人?”
章顺之摇头道:“非也。你看我们今天一路走过来,多少书生主动含笑招呼,这可不是靠我章顺之的脸面,而是沾了‘八杰’的光。我一直觉得我运气不错,入读书院就能义结到你们几个好兄弟,打出一个八杰的名头。哼,他们谁也不敢小瞧我了。”
冯立羽向他望上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嘴唇微微翕动几下,又忍了回去。
章顺之道:“不过我有一事始终不明。那天八弟你明明抬脚就走了,为何又掉转回来?当日多亏你谋划周到,咱们藏在树林中当疑兵,不用出手,打架的事都是四哥岳立、五哥钟溢、赵十三和赵懋吉干的。咱们这些百无一用的上去只能拖后腿,那结果如何还真不好说。”
冯立羽答道:“庞文虎那厮在书院中作威作福,许多人都和他有小过节。我听你们说要收拾他,觉得是好事儿。自然要共襄盛举。”
心里却想:这种文弱书生打架,比之小孩子斗殴好不到哪里,我若出手何止是恃强凌弱,那叫丢人丢份还差不多。不过布阵设伏,果然是庞氏一门的家学渊源,那天那帮书生依着地形左三右三、前五后六地排列,决然是庞文虎的手笔,从中也可以看出几分“三才地劫阵”的影子。
他和庞文虎有着血海深仇,岂止是过节这么简单,却不能为外人道。
两人联袂而行,渐渐接近廊房。忽然听左近一方湖石后面传来一个女子声音:“十三哥,我就是来看望你的,你做什么凶我?你要撵我回去也可以,只是……”
冯立羽和章顺之一愕,章顺之是真惊奇,道:“书院怎么会有女子?”回手拽住冯立羽,“走,咱们看看去。”冯立羽错愕的神情中还带了几分窘迫,连忙推脱:“不不不,我们走吧,都别看了。”
这时一个男子声音说:“八妹妹,你怎么不听话呢?”便是赵忠实。
章顺之更奇了,非看不可,拽住冯立羽不肯放,硬要拉他一道。
冯立羽用力一挣,使个“沾衣小跌”,摔脱了章顺之的手。顺之踉跄往前蹿了几步,差点摔倒,回过身来“噫”的一声,这个瞧上去最柔弱的八弟,怎么力气一下子大增,竟能推开他。
冯立羽赶上两步,拱手抱歉道:“七哥,小弟鲁莽。我实在不想去瞧别人,要不,咱们走吧。”
章顺之也犹豫是跟冯立羽一道走还是去瞧个稀奇,却听得赵忠实大喊:“赵幼悟!”语气严厉,颇有责备之意。
章顺之惊道:“什么,是赵姑娘?”两步赶到假石后面张看。
冯立羽心中一计较,脚步轻盈地来到顺之身旁,和他一起看过去。
那方假石后面是块空地,背后是一条回廊。七八个人站在空地上,那白袍公子便是赵忠实,他对面有一个穿儒服的小公子,背着双手,手上掂着一柄白折扇。其余人等皆为侍从,环伺在二人周围。